留下殿里的人面面相觑满脸疑惑,王御史更甚,他带着必死的决心将一盏茶喝了个干净,连茶叶都没留下,嚼了吞下去,他还以为自己刚才便要毒发身亡呢。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朝对他恭维的同僚笑了笑,莫名生出点儿愧疚之意。
一朝天子一朝臣,燕承帝留下他,是看重他,是他自己没拎清楚。
他长叹一口气,走出殿门,如今的新燕国力强盛,百姓富足,进犯的胡人不足挂齿,想必再过几日便有捷报传来,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赵时安可没这么感慨,他自觉终于了却了一桩大事,心情十分愉悦。
赵时安路过太液池,几个宫人正扛着锄头移栽几颗花树。几株品相极好的桃花叶子碧绿青翠,几个刚冒出来的花骨朵儿在其中躲躲藏藏。
三月底四月初,朝中按照惯例去春猎,赵时安想了想,正好能带上穆浮生去赏桃花。
围场后面便是一片桃林,里头还坐落着皇家山寺莲花寺,听说求姻缘极灵,到时候他也带着穆浮生去挂个开过光的木牌,保佑他们可以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赵时安心里喜滋滋盘算着,回了温室殿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天气稍微热起来,殿内已经不燃炭火了,靠着厚重的墙皮便能保温。
他耐着性子批完了几本要紧的折子,将张忻叫进来,一脸不乐,“穆美人今日在做什么?”
张忻支吾了半天,“这……奴婢不知。”
赵时安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怎么问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张忻尴尬地笑了笑,“奴婢知错。”他心里是有苦说不出,这位爷变脸如变天,明明刚刚用早膳时还颇有胃口地多用了半碗粥。
张忻思忖半晌,灵机一动:“今日春色满园,陛下不如去蕙草殿走走?奴婢听说那殿外玉兰开得繁盛极了,煞是好看呢!”
赵时安眼睛一亮,正要站起来,却掩饰般咳了两声,像模像样地又拿起本折子,“你先下去吧,顺便……去穆美人宫里,就说朕要同她一起用晚膳。”
“是。”张忻不明白他为何前几年还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如今这才短短不到两月,心便贴到那穆美人身上撕都撕不下来了。
他想起来他还在齐国时,他师傅易之同他说的话,说赵时安这副皮好囊,长大后必定讨小姑娘喜欢。那时候赵时安还在襁褓里,能看出什么,现在想来他师傅说得没错,赵时安长得极俊俏。
可如今小姑娘是有了,却不怎么搭理他。
他暗自叹了口气,慢悠悠往蕙草殿去通报了。
后宫的修缮最先修的便是蕙草殿,此时殿门重新漆了红漆,仔细一瞧里头还搀着金粉,连门口两盏石灯都换了新的。
一进殿门,几个宫女便围上来行礼,他摆了摆手,做足了架势,“晚膳陛下要来蕙草殿用,你们仔细准备着。”
他四处望了望,却没瞧见穆美人的身影。
站在最前的月丛瞧见了,连忙说道:“劳公公费心走一趟,我们美人正午睡,奴婢……”
张忻连忙接过话茬:“不必惊扰美人浅眠,我只是来通报一声。”
说罢,他便要走,月丛却极上道地上前塞了块儿玉佩给他,笑着说:“多谢公公,公公慢走。”
张忻将玉佩装进袖袋里,朝着几个宫女点点头,绷着脸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趁着没人,伸手将玉佩掏出来看了看。他在宫里待久了,什么好玩意儿没见过,这块金鱼戏莲叶的玉佩入手温润,细腻如水,是上等羊脂玉。
他将玉佩有揣回去,摇了摇头,心想这宫里就一位妃子便知道来讨好他,若是日后热闹起来,他得收多少好处。
他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急多看两眼院里的摆设,但他光瞟了一眼便知道那池塘浅溪上的凉亭六角读坠着金铃,凉亭里的小榻上是贡品羊毛小毯,一条价值千金,却被随意地搭在椅背上。
赵时安真给她搬了不少好东西过来。
赵时安在温室殿坐了一个下午,批完了案头堆积的所有折子。张忻的茶水都续了五六道。
他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肩背,看了一眼张忻。
张忻果然上道,立马开口道:“已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陛下移步蕙草殿吧。”
赵时安矜持地颔首,“走吧。”
蕙草殿早已点上了宫灯,红烛摇曳,赵时安走进殿内,便见月丛正指挥几个宫女在凉亭中摆盘。
见他来了,几人一齐涌上来朝他行礼,穆浮生才缓缓从正殿走出来。
她今日换了大红色的衣裙,眉眼艳丽逼人,瞧着好看极了。
赵时安连忙扶起要行礼的穆浮生,大着胆子握了她的手,将她缓缓带入凉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