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来的客人+番外(76)

然而这些与梁姝却没有多大的关系。

她在楚红馆过着春玉声色犬马,醉生梦死的生活。

恩客来了又走,她记不住他们的模样,就连林苍鹤的面貌也在形形色色的脸中逐渐模糊。

母亲说,好好活着。

梁姝却觉得如今的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至少在三皇子府中的那些屈辱,痛苦都能让她真切的感受到自己作为一个人存在着。

而如今在楚红馆满堂淫.靡中,她只剩麻木。

大夏如同一座危楼在飘摇的风雨中勉力支撑。

新帝却仍旧沉醉在他那场醒不来的皇权梦中。

那日,又是中秋,梁姝生了很重的病。

起初春玉还会找人来为她看病,但她迟迟不见好转,便再无人关注她。

夜里的房间是漆黑的,屋内甚至没有一盏烛火。

她没有昏睡,只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她能听到有人进了房间,能够听到他的脚步声,他坐在了床边,不说话,看了很久。

头发被人轻轻拨开,眉梢落下一抹温热的触感。

唇边泛起一股浓郁的苦,药汁顺着脸颊流到枕边。

后半夜,他离开了。

此后三日,日日如此。

那天清晨,梁姝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到床头摆放着一幅画。

画上人是此间人,上面没有落款。

但梁姝却认得那个熟悉的笔触,这是第十二幅画。

是他啊。

梁姝心底忽然慢慢的浮现出这句话,她把那幅画揣进怀里,像是看到了林苍鹤。

第43章 玉台崩落(四)

梁姝再见梁彦是四年后。

时局纷乱,争端不断,各方势力起起灭灭。

大夏倾颓,天下已是一副新的面貌。

三皇子从一国之君沦为丧家之犬。

城破的前一晚,楚红馆依旧醉生梦死,嫖.客和妓.女的淫.声浪.词彻夜未停。

梁姝已是楚红馆里最吃香的姑娘,但今晚无人光顾,不止今晚,从京城被围的那一天梁姝便再没有见过一个活人。

围城的叛军军旗之上是一个遒劲有力的“林”字,尽管寥寥一字,但天下文人都认得这个“林”字出自谁的手。

也没人不知道梁姝和那人的关系,她的处境便格外艰难起来。

不过对梁姝来说却也没什么,毕竟这些年她的处境没有一日不艰难。

当晚三皇子冒着大雨闯进楚红馆,梁姝觉得他的模样要比梁家出事那日的她更显狼狈。

很可怜,可是梁姝不觉的快意。

天之骄子一朝跌落,他早就疯了,身旁忠心耿耿的侍卫也拦不住他在亡命之前带上她这样一个筹码。

离城那天,梁姝带上了第十二幅画和半面弦纹镜。

她已经不记得那半面弦纹镜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但她隐约记得似乎在她的梦中,有人叮嘱让她不要丢了它。

三皇子暴虐,手下无人称得上心腹,即便是随他逃命的那些人,也多都在求财。

人心易变,在察觉到在三皇子身上并不能得到什么后,便有人开始生了别的心思。

三皇子疲于应对手下人接二连三的背叛,安静听话的梁姝便得了更多的自由。

她终于在一个雪夜逃离。

她手中捏着半面弦纹镜,恍惚中竟觉得不真实,五年的时间,她从未想过有一日真的能从三皇子的禁锢之中逃离,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只觉得惶恐。

她不敢停下,不敢回头,好像只要停下,只要回头,便又要坠入那场经年的噩梦中。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是天上开始飘雪,腿上渐渐没了力气。

远方传来马蹄踏雪的声音,她看不清人脸,只能看清旗帜上的“林”。

梁姝不知道自己究竟睡过去多久,只知道醒来时已经在温暖的房中。

博山炉中熏着香,床前守着的少年是阔别许久的梁彦。

他长大了,眼角有一道长长的疤划过整个脸颊,未及弱冠的少年已经满身杀伐之气。

京城的城墙之上插起了“林”氏的大旗。

天下已经焕然一新。

梁姝以为再见旧人,她应有许多话要说,但真正见到人的那一刻,她又觉得言语太过苍白无力。

它无法显露她多年的痛苦,也不能说明他们多年的艰辛。

林苍鹤登基后,梁姝住进了皇宫。

她不喜欢见人,也不喜欢有人服侍,总是一个人待着。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生活中只剩下林苍鹤一个人。

梁姝以为,离开了三皇子,离开了楚红馆,她的人生会有全新的开始。

但是每每午夜惊醒后,她总能清晰的意识到,梁姝这个人早就死在了弘昭十九年的那个晚上。

如今活着的这个人走不出楚红馆的朝朝暮暮,也走不出那年中秋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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