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姝点点头,摸了摸梁彦的头:“阿姐已经没事儿了,你明日便不用过来了。”
“啊?”梁彦不情愿。
“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哪里是惦记我,是不想上学吧,你已经在我这里躲了半个月了,再躲下去,看阿父怎么教训你。”梁姝撅了噘嘴学他。
这日过后,梁姝许久没有再见林苍鹤。
直到两日后,梁姝才知道林苍鹤被贬谪离京,当日晚上便已经离开京城。
梁姝不明白,林苍鹤待人向来温和,处事也很有章程,初入朝堂怎么可能与人结怨,凭什么如此潦草便被贬谪出京。
她问阿父,得了一句:“阿姝,做人啊,难得糊涂。”
梁姝不是一句话便能打发的人,她便越发的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知道内情的人寥寥无几,这些人对此都讳莫如深。
半月后,梁姝收到一封三皇子的密信。
信中说可以告诉他林苍鹤贬谪一事的原委,但需要见面详谈。
对你他们的办法总要比对伯父多。
那日马车上林苍鹤的话时时刻刻警醒着她,她并未赴约。
但即便如此,不久之后京城中便有了她与三皇子的流言,流言的故事千奇百怪,但总归逃不了一个主题:丞相府的三小姐与三皇子有染。
对此梁姝一无所知,林苍鹤被贬后她便再未出过府。
只是阿父来看她的次数多了起来。
梁姝年幼,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阿父看她的神色,若是再过些年,梁姝必定能够分辨出在阿父那双见证过无数宦海浮沉的眼睛中,那一刻尽是对幼女得到忧虑和怜惜。
那日落雨,阿父一人撑着伞过来,刚刚进屋,伞还未收好便开口问她:“阿姝,你可喜欢苍鹤?”
阿父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梁姝愣在那里。
喜欢?梁姝是从未想过的。
但她想起落雪时的初见,想到那副还未收到的图,想到他离京时未来得及见最后一面的遗憾。
相处时短,但已然足够某些情愫滋生。
梁姝有些羞赧,低头不敢去看阿父的眼睛。
阿父又问:“你愿嫁给他吗?”
梁姝震惊的抬起头,阿父将手中捏着的信递到她的面前:“苍鹤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虽行事温和,但手段凌厉,乱世之中是有能力护住你的,虽说他如今仕途不顺,但对你来说离开京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梁姝看着手中的信,一时失语。
阿父伸手轻轻抱了她一下:“阿姝,好好想一下。”
信是林苍鹤写给阿父的,他的字凌锐,洒脱。
信中他问候了阿父和家中兄弟,又告知一切安好,言谈中没有丝毫怨怼,只在信的最后求娶梁姝。
雨渐渐停了,阿父正要离开,梁姝叫住了他:“我愿意。”
弘昭十八年夏,陛下为梁姝和林苍鹤赐婚。
弘昭十九年中秋,那是他们的婚期。
随着梁姝赐婚的消息传出,京城中的流言渐渐消弭。
三皇子如何羞恼愤怒也已然无济于事。
日子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却又在深秋荡起一层巨大的涟漪。
阿父深夜被急召入宫,整整两日没有回府,两位兄长也忙碌起来。
即便梁姝养在深闺也隐隐听到消息,陛下突然咳血昏迷。
梁姝盯着院子里的那棵香樟树,天似乎要变了。
她心底惶惶不安。
大病一场,即便当今陛下不愿承认,但他老了,多年沉疴,积重难返,如今开了一道口子,身体便一发不可收拾的溃败下去。
即便强撑,在政事之上他有心无力。
太子监国,朝堂不稳,大皇子,四皇子在这场夺嫡之争中早早下台。
三皇子势力在朝堂盘根错节,太子举步维艰。
看着阿父的苍老和两位兄长的沧桑,梁姝不止一次提起:“阿父,您致仕归乡吧,我们一家人离开京城。”
阿父摇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于是便这样撑着。
心惊胆战中,梁姝和林苍鹤婚期将近。
阿父希望梁姝在相府出嫁,由相府府兵护送她前往永州,但陛下下旨特赦林苍鹤提前一个月回京,与梁姝在京城完婚。
林苍鹤在京城并无房产,他与仆从下榻在阿父的一处私宅。
梁姝一边期待多日不见,不知他如今可好,一边又因逐渐逼近的婚期忐忑。
成婚前日,梁姝久不能眠,她坐在院中抬头望着空中圆月,心底的怅然却总是挥不去。
午时,府上忽然燥乱起来,梁姝出门查看,便被目前堵了回来,她手中牵着昏昏沉沉的梁彦,身后是总是跟在父亲身边的府兵,母亲神色慌乱:“阿姝,带着弟弟去找苍鹤,阿一会护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