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苏媚随手拿起一本书,她没有说话,唐鹤逢便也沉默。
她看似专注,可是手中的书看了十分钟一页未动。
时间缓慢划过,手机铃声终于响起,苏媚迫不及待接通了电话,警员告诉她人已经找到了。
挂断电话,苏媚才长长松了一口气,瘫在了沙发上。
警察找到余烟的时候她就在自己家,她的父母都在客厅,看到警察来的时候他们并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自杀,直到警察破门而入,进入到语言的卧室,看到床上怎么也叫不醒的女儿和垃圾桶里安眠药的空瓶。
唐鹤逢就在她的身边,她和警员的对话他听的清清楚楚:“要去医院吗?”
苏媚摇摇头:“她不会想要见我。”
她本能的在他的怀抱中寻找安慰。
余烟这个人,苏媚并不了解,她甚至只见过她寥寥几面,第一次是在那场火灾,第二次是在医院,第三次是在那名消防员的葬礼上。
那场火灾中,苏媚主观上并不希望任何人出事,她的那句话只是想救楼上的那个奶奶。
苏媚昏迷后,和余烟一同被救了出去,她们被救后,余烟的爱人折返回去救八楼的那个奶奶。
但他最后并没能出来。
苏媚是感激的,愧疚的,余烟是痛苦的,怨恨的。
她怨恨为什么爱人是消防员,怨恨苏媚为什么要说那句话,也怨恨在火灾发生前和爱人吵架。
余烟是从那场火灾中活了下来,但她的心死在了那场火灾中。
苏媚希望能够尽己所能的去回报,或者说去补偿。
但余烟拒绝见她,甚至为了躲她举家离开。
苏媚忘不了余烟那双怨恨的眼睛,于是只有自苦。
她娓娓道来,像在讲述一个美丽的故事,这是苏媚很少对人提起的往事,因为大多数人只会劝她不是你的错,不要太自责,可她觉得唐鹤逢是不同的,于是她问:“你会觉得是我想不开,是我太脆弱吗?”
唐鹤逢听完后调整了动作,让苏媚躺在他的腿上,他抚摸着她的头发:“世上无人能轻描淡写的承受一条生命的重量,厌恶,贪欲,痛苦,愧疚,不过人之常情,想不透,看不明,便不想不看,终有一日不必倚靠旁人你也会明了。”
。"你说余烟能活吗?。"
“能。”
“我能救她一次,可如果有第二次呢?”
“你想过吗,有时对某些人来说死亡或许意味着新生,痛的是活着的人。”
苏媚不懂唐鹤逢的话,或者说她听懂了,但她不理解。
唐鹤逢并没有解释,他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去见见她吧,至少告诉她你在想什么。”
时隔十年之久,苏媚从未想过自己和余烟会以这种面貌重逢。
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女人,阴郁,苍白,双眸凹陷。
她死气沉沉,像一株破败的花。
两鬓之间隐见青丝,可她如今也不过三十多岁。
余烟注意到苏媚进来了,但她并没有反应,仿佛并不在意。
苏媚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用怎样的一句话来作为和余烟谈话的开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对余烟说些什么。
她清楚的知道,余烟对自己是没有执念的,她甚至对她来说都算不上是一个熟悉的人,她的执念是当年的那场大火,是她逝去的爱人。
苏媚又有什么资本成为余烟的执念呢?
所以,她又有什么资格站在她的面前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呢?
余烟已经三十多岁了,她不是三岁,她懂的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规则,也懂的很多的道理,但她仍旧囿于当年那场大火的余烬中。
于她来说,似乎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她的痛苦,任何人的劝告都无异于隔靴搔痒。
无人能救他,也无人能救她。
苏媚说不出让她好好活着的话,她在此时突然明白了唐鹤逢的话,对于有些人来说死亡是新生,是痛快。
对于余烟这样的人来说,或许你可以用爱留下她,但你不能指望用两句谁都说的出的话留住她。
是的,她不能劝一个感受不到任何快乐的人活着。
于是踌躇半天她只嗫喏的问了一个问题:“你会活着吧。”
苏媚是迟疑的,畏缩的,她害怕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犹疑的。
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轻描淡写的承受一条生命的重量,何况是两条。
但余烟没有回答她,反而是反问:“你怕我死吗?”
“怕。”没有任何犹豫,她干脆利落的回答余烟的这个问题。
余烟笑了一声,声音发凉:“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的,至少现在是这样。”
苏媚没有说话,余烟便开始下逐客令:“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便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