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在放置旗袍的匣子中,还有一把团扇,绣的是云石双松,若是就执扇的人来说,少了点女人的脂粉气。
但古人总有松鹤情节,常借此贺人出众,又比喻人物出众,或长久之意,这么说与衣服上的仙鹤云纹又相得益彰。
时间在缓缓流动,距离她与唐鹤逢约定的时间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苏媚走到门口,看着墙壁上的秒针指向十二,可以说是掐着这个时间的打开了房门。
门外唐鹤逢正襟而立,神情颇有些肃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媚总觉得他似乎是轻轻呼了一口气。
唐鹤逢的目光落在了苏媚的身上,她披着一件灰色的大衣,里面是那件月白色的旗袍。
上面的纹样是他一笔一笔亲手所画,后又专门找了技艺精湛的师父织染缝制。
画时他便想在她的身上应该是怎样的景色。
如今亲眼所见,他却没有任何心思欣赏她的美丽,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若隐若现的念头:她选了这件旗袍。
这意味着什么呢?唐鹤逢遏制不住的欢喜,但最深处却藏着份怀疑:如果她并未懂他的意思呢。
尽管知道苏媚聪慧,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这种念头还是若隐若现。
只是无论他心底如何云海翻涌,落在苏媚眼中只能看到他神色格外的平静。
算不上愉悦,也算不上惊喜的平静。
但苏媚有种直觉,唐鹤逢在出神,于是她朝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小唐先生,走吗?”
听到她清泠的声音,唐鹤逢的眼中才落进了她的容色,苏媚有双尤其精致的眼睛,一对柳叶眉清清淡淡,却可以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眼尾处点了一颗泪痣,轻轻一扫,便掀起了千重浪。
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两人一同离开了酒店。
虽说答应的时候,苏媚的犹豫并不多,但是随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苏媚显得越来越紧张。
察觉到她的坐立难安,唐鹤逢忽然说起来:“我一定没告诉过你,我同任景生是如何相识。”
他的话果然吸引了苏媚,唐鹤逢是个怎样的人她已经清楚,任景生又是个怎样的人,从桑晋资料中的那些只言片语中她也大概了解。
他们两个一个山间清风悠悠,来去潇洒,一个如大海波涛汹涌,激烈强悍。
怎么看都是并不相合的两人。
“你大抵也是知晓的,少时我一直住在小叔家中,有段时间小叔家在东川定居,我便是那时与任景生相识的。”
“然后?”
唐鹤逢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说也奇怪,我自小并不爱与人争论,但遇上任景生后着实看不惯他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那时候他多半也是看不惯我的。”
“所以你们打了一架?”苏媚本是随口一说,她是不认为唐鹤逢这样的性格会与人动手,但没想到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真的打了一架?”苏媚讶然。
唐鹤逢点点头:“那时我虽并不喜他,但也没有主动惹事的想法,不过大概是因为我见他便躲,他也并不认为我是怕他,只觉得我瞧不上他,便找了群社会青年来。”
“啊?”
“这件事情闹得挺大的,当时......”唐鹤逢稍稍顿了下,像是羞于在她面前说起,“我也受了些伤,惊动了祖父,惹得他特意从临川赶来,那时祖父已经退隐多年,一出山便惊动了不少人,任家爷爷便押着他来赔罪。”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任景生又是那样的性格,你们两人还能成为至交也是稀奇。”
“谁说不是呢。”唐鹤逢也道,。"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服软,在医院闹了一通后被任家爷爷关了一个月,跑也跑不掉,服软任家爷爷也不听,直到一个月后才放他去学校,之后我们也是偶有摩擦,不过也是任家爷爷偏爱,他每次都会挨罚,次数多了大概他也想通了罢。。"
苏媚没想到这竟然是个七擒孟获的故事。
言谈间,两个人就到了目的地。
因被唐鹤逢分散了些许注意力,她此刻也并不如先前那般紧张。
进去时人已经到了大半,觥筹交错,光影错落。
苏媚走在唐鹤逢的身边,进门时她已经将灰色的大衣交给侍者,紧致的旗袍勾勒的她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两人俨然一对璧人。
苏媚一眼看到了宴会中最扎眼的那个人。
黑色的西服,最简单最不会出错的颜色和样式,但是衬得他整个人都极其的锋利和冷酷。
眉眼间可见暴烈,是一个与唐鹤逢完全不同的人。
在他们踏入宴会厅的那一刻,任景生目光也投射了过来,他脸上露出了浅淡的笑容,一下就冲淡了他身上锋利的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