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综复杂的局势没办法使人独善其身。有时候,他不一定能单纯为自己而活。
裴矜隐约能明白她的意思,干涩笑了笑。
“其实你不用跟我讲这么多的。妤妤,我从没想过奢求太多。”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知妤捏着水杯的指腹微微泛白, 出声安慰道,“我是想说……虽然家规森严, 但我们家早就没有联姻之类的旧俗了。我曾祖母虽然比较传统,却不是没有同她商量的余地。”
事情有转圜,才会有商量的余地。
可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浅薄,实在不至于到“谈婚论嫁”的程度。
她似乎也没资格去谈这些。
“你之前问我,有没有想过和他之间的以后。”裴矜轻声提起前段时间两人的对话内容。
沈知妤没出声,默默等她把话讲完。
“老实讲,我想过无数次……但我知道现实和理想的差距。”裴矜敛起笑意,眼神渐渐变得空洞。
“所以妤妤,顺其自然没什么不好。无论走到哪里止步,我都甘愿接受这个结果。”
“……跟感情有关的事果然好复杂。”沈知妤叹息一声,“总之,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裴矜笑笑,不想再聊这些,随口转移了话题,“你和喜欢的那个人有进展了吗?”
“聊胜于无。”沈知妤托腮看她,露出惆怅的表情,“不过我打算跟他更进一步了。”
“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
“就……约他出来吃个饭或者看个电影什么的。”
“挺好的。”裴矜由衷说,“希望一切顺利。”
“但愿如此吧,走一步看一步。”沈知妤无奈地耸耸肩。
两人接着聊了几句。
饭吃到一半,沈知妤没由来地问:“矜矜,我小叔有跟你聊过自己的事情吗?”
裴矜大致回忆一遍,“好像有过一次。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倒也没什么……就只是随便问问。”沈知妤说,“他从没和我说过这些……不过我觉得,能让他敞开心扉的人,都是他认定的人。”
裴矜捏着汤匙的手紧了紧,没接这话。
认定的人吗?
她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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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沈知妤给司机打了通电话,报出地址,托他过来接她们。
两人在餐厅等了片刻。
从里面出来时,路过隔壁西餐厅,裴矜扫了眼玻璃窗,发现早已空无一人。
胸口无故闷得厉害。像压了块巨石,坠得人喘不过气。
回到宿舍已经临近傍晚。
裴矜坐在座位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写专业课的结课论文。
有意无意的,时不时会瞟几眼搁在桌面的手机。
全程心不在焉,进度自然慢了不少。
偶尔还会打错几个字,输入的语句读起来也颇为拗口,根本连不成篇章。效率全无。
裴矜机械合上电脑,身体靠向椅背,目光落在手机上。
自始至终,屏幕没亮过一次。
没接到过一通电话,没收到过一条微信消息。
他没联系过她。
明知道不应该。
可潜意识里,或多或少的,还是会感到沮丧。
-
从餐厅离开,出于最基本的社交礼仪,沈行濯将人送了回去。
车里。
于叔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沈先生,老太太方才着人打电话过来,说想见您。”
沈行濯掀了掀眼皮,“走吧。”
“好的。”
车子引擎被重新发动,缓速驶向盘山公路,一路开往祖宅。
中途,投资部总监打来电话,试图委婉商议城南度假村开发项目重启的事宜。
再之后,视频会议、跨国电话、财务部Q3季度账目统筹汇报。
车子停在祖宅门前多时。
挂断电话,沈行濯迈下车,穿过天井区和露天长廊,径直朝北园堂屋走。
堂屋朝南方向有间祠堂。
雕梁木门虚掩着,有檀木沉香的味道自内飘出,是礼佛的人常用的香料。
沈行濯将搭在臂弯的外套递给旁人,抬腿,走向那间屋子。
再出来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后。
看到沈房裳安静候在门前,似是在等人。
沈行濯扫了她一眼,寡淡开口:“姑母。”
“行濯,有空吗?”沈房裳皮笑肉不笑地瞧他,“得空的话,不妨赏脸和我聊几句。”
“您说。”
沈房裳没急着直奔主题,“老太太休息了吗?”
“吃过药去楼上了。”
“你祖母身体不好,日常起居一向准时准点,今日却比以往晚睡了三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