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他的日子好像被擎上了天,是一天比一天更好过。再加上自己也愿意使劲儿,不知不觉,他便已然是本地的富庶了。
再之后,他的妻子就病倒了,怎么都没救回来。
自打妻子离世,吴员外的家业就像是让人盖上了个水晶罩,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止步不前。他就这样被无形的屏障包裹着,付出比过去多上十倍百倍的努力也无济于事,无论如何都无法更进一步。
他意识到,这是因为第一个八字的女子已经没了。他没有那个命了。
他开始寻找同样八字的女子。然而,仿佛是在第一次就用尽了运气,他做出了许多努力,都没能再次找到精确地在那时那刻出生的女子,反倒找到了第二个八字的女人。
那女子是个良家的女子,足以做他的妻子,他却砸了许多钱,要她做妾。
他绝不能违背那人所言的任何一个字。
而他的虔诚也真的没有辜负他。他此前与妻子尝试过无数次,也纳过几房妾,没有一个女人能够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可这个妾,进门不过一年,就给他带来了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
彼时,他已经四十五岁了。
如今想来,他命里应当是穷困潦倒,膝下无子的,是当年那人一手扭转了他的命运。
那人应当是个异能力者,能力是预知,或是别的什么。这样的异能者,原本应当是只为达官贵人做事的,如今竟让他撞得大运,得了两条无价的良言。
他如何能够轻易浪费如此机缘呢?他不断地再次寻找着第一个八字的女子,渴望着在有限的寿数中让自己的家业再次蓬勃。
儿子一天天长大,乖巧优秀,已然弱冠,长到了他当年的年岁。可第一个八字的女子,他却再也没能找到了。
直到如今,儿子有了中意的人,媒人将那女子的生辰八字递到了他的手上。
……
这是他的命。
他命里,就应该继续发达!
“仁儿,”他将这一切都讲给了儿子,“爹过去未曾告诉你这些。如今与你讲了,你还不明白吗?喜欢的女子哪里找寻不到,可那异能者的良言,你还能听到第二次吗?那良言中的女子,爹寻了二十余年才寻到了第二个,难道还能轻易寻到第三个吗?为父如今还活着,尚且还能跟着那良言向老天讨些好处,倘若为父过世,你知该如何经营这家业吗?这吴家,你就甘心小富即安,止步于此吗?”
“可是!”吴仁满脸的无法接受,“可是,爹,你可是要娶我心爱的女子啊!”
说完,他无法承受,转身便离开了。
*
袁攻收起了手中的长枪。
从鸡还未鸣,到日上三竿,他已经习武数个时辰了。
纵使蛮夷退却,短期之内都不必再次踏上沙场,他也从未荒废过哪怕一刻的武艺。
孙煌煌叫他累得够呛,夺过了身体的控制权,扯着嗓子抱怨:“这人怎么能生得这么死板没劲啊……啊,险些让你累死。”他一面给自己扇风,一面灌了一口好酒。
有的人活着是享受。
有的人活着是折磨。
孙煌煌与袁攻仿佛从骨头里就截然不同。他是袁攻完完全全的对立面,每一个细节都充斥着袁攻全然没有的样子。
他一口气灌下了半坛酒,抻了抻疲惫的身体,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而后开口:“天天待在这儿练武有什么意思?若只练武,还不如回你将军府呢。
“让你在这儿多待两天,是让你认认人,别成天待在府里自闭。这宅子里的人多好玩。你看元无忧,天天冷着个小脸,多不待见人。你知道她小时候啥样不?小哭包,成天哭。
“不过这孩子确实聪明。那会儿我成天拐她去赌场,小丫头还挺会玩儿,会摸会堵会算牌还会出千,算下来赢得比我都多,有天赋。”
孙煌煌一脸的孺子可教。
只是他这话说得可真是太委婉了。元无忧分明就是把他的裤子都给赢没了。
“烟罗也有点意思,这小丫头可鸡贼得很。别瞅她一天天胆小如鼠的模样,她时不时就能拈出点小坏水儿来。看看那个叫尚武的小子,时不时被她笑眯眯地欺负,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武澎和陈婉清,那可真是极致拉扯,可惜最近差不多结局了。那些日子你醒着没?不行我给你补补课?
“诶,袁攻?还在吗?
“又没影儿了。”孙煌煌摇了摇头。
袁攻一直都在。
他只是很少说话,其实几乎不会拒绝孙煌煌的聒噪,也时常通过他的眼睛看人。
那年,孙煌煌天天带元无忧去赌场,他其实一直都是看着的。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天天哭哭啼啼,又总被孙煌煌带到乌七八糟的地方去,他就多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