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澎看着她。
她的样子是多么的真切啊,好像真的会忧心他。
她的眼睛是多么的温柔啊,好像真的对他存有什么情意。
他已经如此冷漠了,她竟还能做出这番模样来。
每一次,每一次,他都会比上一次更加惊叹她的忍耐力。
若不是深知她的为人,若不是曾用真心用性命尝知过她的真心,连他都要忍不住再一次被骗,以为一切都是他的误解,以为她真的就是眼前这样的姑娘了。
原来……原来,她为了获得一个新的男人,真的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
原来过去的他,于她而言,就是这样的东西。
那些曾经让他无比珍惜的“情意”,就是如同眼前一般虚假。甚至她还可以做得更过,做得更好,只要能够征服新的男人。
他对她而言,就是这样的东西。
是征服欲,是收集品,是愚蠢的被欺骗者,是玩够了便不再有丝毫价值的玩物。
他曾渴求过的,曾沉溺过的,曾为之步步妥协直至放弃尊严的,曾从心底里珍惜和守护的,那一切的情意与温柔,都只是用于满足她的乐趣的假象。
她越追逐此时此刻还没有到手的他,他便越能从心底里体会她对他蚀骨的讥诮。
武澎感到心脏发紧。
他感到难以呼吸。
在面对陈婉清的时候,他曾有过很多,很多次都是如此。
他无数次地拒绝过她,她却始终不肯放过他。
他本想等她自己失去兴趣,留他一个人消化那些永远都不会诉之于口的难咽的情绪,可她对尚未征服的男人的执着却显然远超他的想象。
于是,他终于决定要直接斩断这一切了。
他不愿再为她承受这样的折磨了。
他转过头,终于正视了陈婉清。
他的目光是如此认真,以致于甚至从细微处读到了陈婉清极其不易察觉的窃喜。
她一定认为,她终于成功了吧。
他却绝不可能再次要她如愿了。
“这位小姐,”武澎看着陈婉清,“你可有半点廉耻之心?”
陈婉清几乎愣了一下。
那一刻,在愤怒之前,她的眸子里,满满当当装满的全是不可置信,好像怎么,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能听到这样的话。
下一刻,虚假的温柔终于破裂了开来,再寻不到一丝痕迹。
“什么意思?”陈婉清看着他,漂亮的眸子几乎要冒出了火来,“我,陈婉清,屈尊降贵留你,于你而言,就是我不知廉耻吗?”
武澎没有回话,转身打算离开,却被陈婉清一把拉住。
“回答我!”
“答案,小姐心中不是已经有了吗?”武澎道。
下一刻,他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你当你是什么东西?”那双眸子中的烧着燎原的烈火,“是不是我给足了你脸面,你都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说着,她抬起手来,又是狠狠的一巴掌。
然而,这一巴掌还没打下去,就被人拦住了。紧接着,清脆的一声巨响响起,她的脸一歪,脸颊针扎一般的疼。
那是她有生以来挨过的第一次打。
来自于元无忧。
“打我的人,”元无忧抓着她的手腕,“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陈婉清的脑中是空白的。
她从小到大,她有生以来,几时遭过如此奇耻大辱?!
她下意识地看着武澎,仿佛笃定对方会做出什么来,却见对方愣了一下,像是曾试图拦住元无忧的,却没有拦。
他握着拳,沉默了一下,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移开了视线。
那一刻,陈婉清的心仿佛坠入了极地冰窟。
她从未如此失望过。
她从未如此孤立无援过。
可她不应该感到失望,也不应该感到孤立无援的。
毕竟,她是多么高傲,多么睚眦必报的人。
从小到大,她几时挨过哪怕一次打?!
甚至是打她陈婉清的耳光?
她应该就此离开,然后让冒犯她的人生不如死。
她应该记住面前不识抬举的卑贱男人,叫他碎尸万段,五马分尸。
她应该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看看,如此侮辱陈婉清会是什么下场!
可她却没有这样做。
甚至此时此刻,就连她眸中的怒火都熄灭了。
那双漂亮的眸子,刹那间落下了眼泪来,浇熄了其中熊熊的怒火。
陈婉清咬着嘴唇,带着满眼的泪珠,将花瓣般的嘴唇都咬出了牙印来。
她一把甩开了元无忧,走到武澎的面前,用力抓住了武澎的衣领,带着满脸的泪水对他大叫:“你还要到什么时候!
“我这样屈尊降贵!还不够吗!
“我费劲了心思,不知廉耻地倒贴你,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