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做娼。
“来卖x。
“来做贱种。”
十三岁的迎君一直很得意于自己的名字。比起一起下田的女孩们“桃红”“杏花”之流土里土气的名字,她的名字叫“迎君”,听说简直就像是秀才的名字。
她的爹娘也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却给她起了这么好的名字,可见他们的宠爱。
迎君一直得意于此。虽不会说,但每次见到杏花桃红她们的时候,她的脸都是微微扬着的,总是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爹娘疼她,当然也对她寄予了厚望,所以总是会对她严格些。比如她给地里插的秧歪了,就得挨上几下树杈子,她把饭烧糊了,就要挨两下嘴巴子。
但爹娘总归是疼她的。有时候打她打得重了,爹娘就会和她解释,说“打是亲,骂是爱”,正是因为疼她,因为她是他们的好女儿,他们才不会顾忌什么。你想,不挨打的孩子那是什么?别人家的孩子你才不好意思打呢。
可不是嘛,别人家的孩子才不好意思打呢。迎君知道,爹娘对她都是用心良苦。
不光是迎君,迎君的弟弟也挨打。他挨的打可比迎君还多呢。
背不出书的时候,习作偷懒的时候,还有从学堂逃学的时候,爹娘能把他绑在树上打,冲着屁股,一巴掌一巴掌打得他狼哭鬼嚎。每到那个时候,村里的人就会笑:“老张家的君耀又挨打了。
“庄稼人,哪有什么读书的命,非要让他去念劳什子书,难不成还真能考得什么功名?”
这话可千万不能让迎君的爹听见。若让他听见了,君耀的打都得缓缓,迎君爹非要出去和人大打出手不成。
因为这些,迎君家和村人的关系总是不好。
所以,迎君娘私底下也会叮嘱迎君,说是迎君爹的脾气太大了,给乡里乡亲都得罪了,以后乡亲们怕是不愿给君耀什么帮扶。所以,日后迎君嫁了人,也不能忘了弟弟。到底是亲姐弟,姐姐都不顾弟弟,还有谁愿意顾呀?
说得也是。君耀淘是淘,但也可爱得很。七八岁迎君就把他背背上了,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她哪可能不顾着君耀呢?这哪儿还用娘说。
做姐姐的,哪有不疼弟弟的。
所以,迎君也答应了爹娘,以后一定会顾着弟弟,嫁人也不远嫁,就嫁附近的村子,时常能回来帮衬着。
可惜,迎君食言了。
迎君喜欢上了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而那个书生也奇迹般地喜欢上了日日下地干活满手老茧的她。
倒也不奇怪。迎君的好看在这一圈儿的村子也是排得上号的,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笑一笑像是映了日头光,迷倒一个穷书生算得上是什么大事。
迎君便和那个书生好上了。迎君和那个书生说田里的趣事,书生教迎君读书写字。
那还是迎君第一次正经拿笔呢。以前好奇的时候,她也拿弟弟的笔玩过,没两下就叫娘给骂了,说那笔墨都可贵了,别拿来糟蹋。
她就很愧疚,心想爹娘让弟弟读书不容易,她怎么还能浪费东西。
可现在,陈郎的字比弟弟……比弟弟的先生写得还好看呢,他却不嫌弃她浪费东西,还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地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迎君学会了,只觉得这两个字特别好看。她像小孩子邀功似的,笑吟吟地问她的陈郎:“我的名字是不是比农家的丫头好听?”
陈文朗像是迟疑了一下,却到底还是一笑,说:“是啊。”
陈文朗不是京郊的人,他只是上京来赶考的。若是嫁他,怕是要远嫁,便不能践行对娘亲的诺言了。
可迎君却铁了心,铁了心想要嫁给他了。
她含羞带怯地和爹娘说这事的时候,爹娘不置可否,先问了问陈郎的事。问得他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娘说,那还是先等等,爹说,得叫他正经来下聘礼。
那是自然,陈郎又不会委屈了她。
只是这等,要等的是什么呢?
第63章
很快, 迎君就知道爹娘要等的是什么了。
陈文朗未能及第,得回乡去备考了。他赶来找迎君,说自己虽不富裕,但仍愿三媒六聘求娶她, 聘礼必定不输旁人, 问她是否愿意。
她羞得脸蛋都红彤彤的, 低着头应了。
回了家,爹娘也听得了陈文朗未能及第的消息, 所以早已给她说好了一门亲事。
是邻村的一户乡绅, 年五十有六,想纳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做第七房妾。
他这些年赚了不少钱, 出手很大方, 给的聘礼是寻常农家女子的十倍不止。
娘亲苦口婆心地劝迎君, 说“宁为富人妾,不做穷□□”, 说“那富人的妾都是锦衣玉食的。给那些个富人当牛做马的女子,哪个不是穷人的妻?”, 说“给穷人当妻有什么难的?十里八乡发个信儿,残废的女人也有老光棍上赶着娶。而那富人家的妾, 能说当就能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