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听,哑然失笑:“巧合,我们先前也不认识,来到这边才遇到的。”
“人挺好的,还专程来店里帮你请假呢,可见用心不浅。”老板娘在那头意味深长,“可是啊,我就是猜测,不一定对,你听听就好。”
陈亦岑:“这就见外了,快说快说。”
“他是不是有点奇怪?我跟你说,我看人可准了,四十多年就没失误过。帅哥是不太爱搭理人,但是这一位,总觉得他没在听你说话,叫他他也不应,看着看着,眼神就散了,挺瘆人的。”
说完,老板娘自己也不好意思,赶忙找补:“我就是心眼多,也许是你在家生着病,帅哥担心你呢,才心不在焉的。”
陈亦岑听完,心中明了,嘴上还是嬉皮笑脸:“他就这样,难伺候。”
别人的事,老板娘也不必多言,交代陈亦岑好好照顾自己,就挂了电话。
阁楼里,陈亦岑反复思索她的话,嘴角越翘越高。她终于觉得自己抓住了宋涯的把柄,一掀被子,飞快跑下楼,对他说:“你这么关心我的病,又研究神经科学,就没什么特殊原因吗?”
他也不意外,有板有眼道:“没什么,我喜欢。”
顶着那张脸、那副表情说这话,陈亦岑反正不信。
她略一思索,说:“一整天都闷在家里,要不要同我出去走走?”
说完,亮出手里的帆布包,朝门的方向努了努嘴。
若宋涯怕她寻短见,无论如何都会跟来。带着这点笃信,她径自往门口走。果然,没两步,就听到他从沙发上起来。她穿好鞋等他,没到一分钟,就见他披了件卡其色长风衣出来。正是昨天帮他挑的衣服,修身利落,淡化了过于凌厉的气场,使宋涯身上那股贵气更重。
像模像样的世家贵公子。
陈亦岑陶醉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地出门。
他们一前一后,沿着后街一路往东。一连几日天气晴朗,路面烧着热气,路旁野花吸了饱满阳光,开得极盛。夏日的康沃尔色彩缤纷,光是看着都眼前一亮,连带着心胸视野都开阔不少。
思麦敦码头海风习习,陈亦岑踏上那条长长的栈道,连灵魂都被吹的一轻。
“我问你一件事,你能不能说实话。”她低着头,“你也许有adhd吗?”
突如其来,宋涯的脚步一顿,声音冷了几个度:“哦?”
“有还是没有?”
他哼了一声:“你还算聪明。”
这话太臭屁,陈亦岑嗤笑:“怎么,这就聪明了?adhd又不是什么罕见的毛病,要我说,你看起来不仅有adhd,也许还有谱系呢。”
宋涯站在原地,海风把他的黑发往后吹,露出饱满的额头。他伏羲骨明显,光线斜照时,像一道横亘在额前的刀疤。
看着他,陈亦岑心跳不由快了几拍:都说美.色误人,果真不假。
“被我说中?”
“被你说中。”
他坦然承认。又道:“那么明显?”
陈亦岑找到病友,顿时心情大好:“太明显。我猜你看不懂表情,至少,细微的表情变化对你来说很难认吧。”
“但凡和你面对面聊上两分钟,都能看出端倪。”
宋涯走近几步,风把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他挑眉:“哦?我还以为我后天学得不错。”
陈亦岑伸手挡风,视线已不在他身上:“若你是先天谱系,的确学得很不错。如果不是我,恐怕只会觉得你这人寡言少语,难相与,不至于一下猜到。”
他们一人前进,一人倒退,两双眼睛似粘在一起。浪潮扑在灯塔脚下,空中海鸥盘旋,嘹亮尖锐的鸣叫似从远方传来。
一切都沉在水雾之中,唯有象牙白的灯塔是真。
“难怪你学neurology。”陈亦岑说。
宋涯却说:“有这个原因,但不全是。我的病的确启蒙了我对大脑机制的兴趣,但是人无法让我感知美,科学却可以。”
他抬起眼,英俊面孔似一把刀,直刺进陈亦岑心脏。血溅三尺,她却只感到惶然心动,向前一步,两步,魔怔地凝视着他前额一滴随风而来的水。
她轻声细语:“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吃药?”
宋涯微蹙眉,颔首。
陈亦岑来到他面前,踮起脚,只够吻到他喉结。
水雾飞溅。
他触电似的后退,惊疑不定,眉头拧得打结。“你做什么?”疾言厉色,耳根却悄悄红了。
浪潮也打在陈亦岑心上。她不疾不徐,眉梢眼角沾着潮意,语声低沉:“你想救我吗?”
一句话,平平淡淡,却如过三途苦海无边洗了一遭,沉甸甸都是苦意。
连宋涯都心尖一颤,张着嘴,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