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大路,徐沨提出送她回家。陈亦岑还没点头,余光突然看到引桥驶下一辆车。
她立刻住嘴,朝那边偏了偏下巴,示意徐沨看。后者不明所以,扭头望过去,嘴角的笑意更浓,不咸不淡道:“有人接?”
“我哪知道。”她是真不知道,回头看徐沨,视线从他嘴边一掠而过。论徐沨对宋涯的态度,她也不是瞎子,自然清楚他对她丈夫这一人物颇有微词——只是不明原因。
人家不打算挑明,她自然没有傻到自作多情。
雪银的suv驶到眼前,停稳。车窗摇下,宋涯那张冷厉英挺的脸露出半截,唇色很浅,下颌骨流畅凌厉到伤人。不得不说,他实在长在她所有审美点上。
“我走了,明天再见。”陈亦岑摆摆手,告别徐沨,绕到副驾驶上车。
踏进车内之前,她发现,不仅徐沨,剧组内还没走的人都在偷偷看这边。大家都认得宋涯的车,见威海太子爷来接太太,各个面露艳慕。
陈亦岑心下了然。
她刚关好门,还没拉安全带,宋涯就一踩油门,Stelvio疾驰而出。突如其来的强大推背感差点把她摁倒,这人又发的哪门子疯?
侧头看宋涯,还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死人脸。陈亦岑抱怨他太急躁,他也不闻不问,周身气势更冷,前几个月培养出的亲近感已消弥得一干二净。
眼看着一年中六分之一的时间已过,她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很难不令人沮丧。可她偏偏不肯罢休,咬着牙也要继续往南墙撞。
照旧,打破沉默的是她。
“你怎么来了?”说多错多,一句就够试探。
宋涯沉默不语,车内雪松与皮革混合的气味像一层冰,将所有回应封冻。
她不气馁:“行吧,盲猜是雅芝姐耳提面命,非要你做样子给剧组看吧。”
下颌线条微紧,意思是肯定。她对他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了如指掌。
于是,又开口:“那天是我越界了,抱歉,保证不会再犯第二次。就算让你不舒服,我都叫你早点走了,你又不肯,后来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半途开溜。开完趴,别人问我老公怎么不在,我还得给你找借口。”
这就给了自己和对方一个台阶下。
宋涯不吭声,似一堵坚硬的高墙,她就像和铜墙铁壁对话,只有自己话语的余响在空中回荡。
行吧,她想,这么不给面子,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有那么一阵,她望着车窗外飞逝的高楼大厦,细细密密的委屈爬上心头。
谁让命运总将他们绑在一起?乍一看是各取所需,深想起来,只有她能从这段关系中获利。对宋涯来说,即便名义上拿她当挡箭牌避免了催促和相亲的压力,实际却添了更多烦心事。
哪里称得上平等?他总有退路,而她身陷囹圄,唯有拿自己当筹码一途,不成功便成仁。
后半程,没人再开口。
送到瑞吉酒店,陈亦岑沉默地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半只脚跨出车门时,宋涯突然说了一路上的唯一一句话。
“陈小姐,婚约剩下的时间,除了顾问工作,烦请你保持距离。”
音色磁性悦耳,语调却无情至极,看着她的目光也如饭局初见时一般冷硬。
那是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的,睥睨的宣判。
陈亦岑身形微滞,扶着门的手有一丝颤抖。她死死咬着牙,眼眶滚烫,却兀自不肯让泪水涌出。不能示弱,不能露怯,她一遍遍命令自己,竭力放缓胸膛的起伏,每一下呼吸都被拉得极长、极深,试图用这种方式制止五脏六腑翻涌而出的软弱。
对宋涯而言,只是短短一秒钟。那女人从半开的车门外回头,黑发凌乱地散在落肩风衣上,腰肢纤细,线条窈窕如青柳。她一只手还搭着门把,五指微微用力,能看见泛着青白的指关节,和光润淡粉的小巧指甲。
有风拂过,媚眼染上氤氲的红,下唇往内收紧,姣好唇形血色尽褪,独独中央泛着一线惊心的殷红。
他知道她又在咬嘴唇了。
这个认知没来由地使他肋间掠过一阵刺痛,终究是生生忍住服软的话,反复告诉自己:现在止损还来得及,趁她对他的影响还没有大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趁他还能控制自己的感情……
陈亦岑只回头看了他一眼,就关门下车,潇洒地走进酒店旋转门,风衣下摆飒爽扬起。
宋涯面无表情地发动车子,打方向盘,掉头驶离。
开出去半公里,舌尖才尝到淡淡血腥味。
*
第四日拍摄进行到一半,梁雅芝一通电话又把宋涯叫去片场。
她知道这俩人之间的恩怨纠葛,也了解她弟,料到他不会轻易向陈亦岑服软。即便如此,她原本没打算出手干涉别人小情侣之间的事,谁知道宋檀对陈亦岑很上心,三天两头向她问起儿媳妇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