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解人意的老板娘声称“很理解”, 表示店里还忙的过来,可以从陈亦岑从未动用过的固定月假里抽一周出来批准。邮件末尾, 还附上一句“和帅哥好好处”。
对此结果, 没有人感到意外。
陈亦岑便全心全意地投身冲浪学习,在这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早晨,第五次一头栽进浅水区的海水。
“慢慢来, 找到那个最舒服的平衡点。”宋涯抓着她的手臂,把她灰头土脸地拉起来,脸上不见任何不耐烦, “起步很难,多摔几次就会了。”
全身湿透,陈亦岑打了个哆嗦, 又立刻被大太阳晒得发热。好在天气晴朗,她也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 慢慢折腾。
“好!”她冲着蔚蓝的波涛怒吼一声,引来周围其他冲浪友的友善笑声。
于是, 她又一次俯在板上, 宋涯从旁推动, 一路送进浅海的白浪。感受着板子在身体下方的震颤,陆地坚实的感触已荡然无存,陈亦岑反复深呼吸,暗示自己,要把海浪当作新的陆地,像平常站立那样,一点一点——
屈膝,伸开双手,却在上半身还没直起时猛地一歪。那种失衡感太过强烈,以至于陈亦岑在摔进海里前还来得及用粤语大喊一声:“宋生救我!”
宋生这便来捞她,帮她抚开黏在脸上的水和发丝。
他一手控着板子,一手牵她,慢悠悠地往岸上走。冲浪专用的湿衣尺寸正合适,勾勒出他那一身平日里捂得严严实实的肌肉线条。凌厉而劲瘦,她看得眼睛发直,不由自主上手去摸。
宋涯:“……你在做什么。”
陈亦岑反客为主,得寸进尺,对准那张俊脸,用被海水泡得咸涩开裂的嘴唇盖了个章。
响亮的一声,周围有人快活吹口哨。
宋涯松开板子,突然使力,使毫无防备的陈亦岑惊呼一声,朝他身上歪。短暂的失衡,他腾出双手,温和又不容置疑地扣住她的脖颈,深吻下去。
耳鬓厮磨,陈亦岑的唇瓣很快就和头发一样湿了。她的确清楚宋涯脑子很好使,却没想到这人学什么都快。她还没教几次,就已经触类旁通,能换着法子让她丢盔弃甲了。
好不容易分开,两个人都微微气促。
“你看你,有这么教人的吗?”陈亦岑压低声音,报复地在宋涯耳根咬了一口。他的瞳孔一缩,看见她漾着春意的狐狸眼,心头火更旺,捧着她的脸颊,鼻尖贴鼻尖:“要是你今天都不想学了,我也无所谓。”他声音几乎全哑。
这句话威胁性极强,陈亦岑立刻从他怀里挣开,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正人君子清心寡欲。
“谁说不学?”说着,她逃也似的把板子推下水,自动自觉爬上去。
这样胡闹、跌倒,再一次次挑战。第一天夜里,肌肉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叫。失去了精神上的劲头,陈亦岑一顿晚饭吃了一小时。
好不容易能躺倒,腰腿顿时抽筋剥皮似的痛,差点没把床睡成重症监护室。
第二天,她咬牙捂着腰爬起来,继续往海里冲。从早上摔到下午,终于找到了一点感觉。
宋涯从头到尾都没有劝阻过她。他始终在她身边,最大限度地确保她不会被礁石划伤,或是不会由于用力过猛而伤到肌腱。
仅此而已,却已是陈亦岑所需要的最妥帖的帮助。
白浪从远处轻缓地推来,她听着涛声,感受着肌肉在高度紧张状态下的炙热,耳边是宋涯低沉的指引。
他一直在她旁边,修长有力的双手扶着冲浪板,一刻也不停地观察着风浪,哪怕在浅水区,也以极强的自制力约束着自己,视线未有半秒从她身上移开。
这一切都在向她注入赖以为生的温度。海水的波动,心脏的搏动,陈亦岑从未如此全神贯注,摒弃杂念,往日种种皆无法干扰她分毫。
无视反复摔落带来的酸痛,她再一次迎着白浪,调整姿势,张开双手的同时缓缓站起。
一道浪,冲浪板剧烈颠簸。脚下剧烈晃动,虚空中却有一个稳固的点,抓着了,不必心慌,不必焦躁,把身体交给那个看似渺小,却足以支撑起成年人体重的圆点。和它一起摇曳,和它一同呼吸,乘着每一缕风,仰起脸……
陈亦岑睁开眼,白浪的余韵已被甩在身后。
她站在了冲浪板上,稳稳当当地站着,没有依靠任何外力。
阳光灿烂盛大,康沃尔的大海蔚蓝无垠,她只是一个渺小的、竭尽全力呼吸、挣扎,凭一己之力站立行走的生灵。
周围传来由衷的掌声。她惊醒般转过身,那些来来往往的浪友们都在笑着喝彩。
远处,宋涯静静望着她,嘴角含笑,似笃定,也似衷心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