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丫鬟们见他都躲着点,即使如此,每隔一段时间,府中依旧会有丫鬟不幸遭到摧害。言继海手里握有她们的卖身契,因而没有人敢反抗。
然而言继海到门边又回头时的眼神叫宝瓶心底一突。
她快速去望江瑜,江瑜像是没有感知到危险般,安安静静立在榻边。
她不知道也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宝瓶不敢将府中的阴私事告诉她,怕把人吓到。
不过,依照言继海的急色德性,想来也瞒不了多久。
她却不知,江瑜心里早就一清二楚了。她只是在想,如果这一世注定还是逃脱不掉,那就,拉着言继海父子一起去死吧。
宝瓶去小厨房端来两盘糕点,给江瑜垫垫肚子,而后关起门便与江瑜道:“夫人,今夜二爷就拜托您照顾了,奴婢就守在外面,有事您叫我。”
江瑜软软地嗯了声,看着宝瓶出去,又把门轻轻阖上。
她吃了些糕点,去看榻上的言温松,他安安静静躺着,呼吸微弱,脸颊因为久病而微微凹陷,可他的脸无疑是好看的,只是此刻白得过于吓人,眼睛下方坠有少许青乌。
让江瑜想起他上一世死亡时的样子。
也是这样无声无息躺着,被收殓入棺,然后看着他下葬。
言温松肯定会死,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她该怎么办?
屋内只有一张床榻,江瑜纠结着,还是选择解下衣物,躺在言温松边上,她替自己与言温松盖好,又尽可能离他远一些。
第4章
后半夜落了雨水,天蒙蒙亮,江瑜就被吵醒了。
言温松已经不在身边。
她立刻唤来宝瓶,一队丫鬟鱼贯而入,端来晨起要使的梳洗用具。
“少夫人,您终于醒了。”宝瓶扶她起来,穿云袜,海棠色绣鞋,净面漱口后替她梳妆挽发。
“二爷呢?”江瑜望着铜面问。
宝瓶替她挽好发髻,又拿起金丝仙人花钿箍在髻底,闻言笑道:“二爷去了书房。”
江瑜‘哦’一声,看着镜中的自己。
双腮赛雪,面无瑕疵,正是二八妙龄,可,她面庞依旧稍显稚嫩,不宜浓妆,宝瓶替她饰些胭脂粉,边抹边在心底啧啧称叹,小夫人这张脸生得峨眉曼睩,只稍一点颜色,便足以撩人心弦。
梳妆完毕,宝瓶取来丫鬟手里的海天霞色织金马面裙,底襕为四合如意纹,江瑜顺势起身,待腰束系好,身上覆来一件晴山色圆领琵琶袖长袄,前胸垂有胭脂红流苏璎珞,腰间挂上同色系禁步。
江瑜抚了抚发髻,沉甸甸的,不比昨日佩戴的彩冠轻来多少。
宝瓶就笑:“只这一次,等拜见完长辈,回来奴婢替您拿下。”
她点点头,“二爷等会不去吗?”
江瑜到现在没瞧见言温松的影子,心中忐忑不安。
——他是她的保命符。
“奴婢去书房瞧瞧。”宝瓶说罢带着香蕊跟冬子去了。
彼时,言温松正在书房骂娘。
这具身体不查不知道,一诊断居然是中了烟毒,也就是鸦.片,罂粟那玩意儿可是要命的,难怪年纪轻轻的就脸颊凹陷,萎靡不振。
“到底谁干的好事儿!”言温松接手过一些中禁药的精神病人,深知其中利害,弄不好,下半辈子就废了。
这毒得戒。
只是过程异常痛苦。可,眼下已别无他法。
他还没弄清江瑜的事情,得活下去。
果然,死而复生什么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二爷,少夫人已经梳洗妥当了,您还要多久?”门口忽然传来宝瓶的询问声。
因为体内的毒素,言温松情绪容易暴.乱,从血液到骨髓,仿若有无数只蚁虫在里间咬噬,焦灼、躁冲、想摔东西,他忍住一脚踹翻椅凳的欲望,缓步去开门。
宝瓶瞧见二爷黢黑的脸色,心知他反复无常的性子上来了,便往后退了退,说:“少夫人在前厅等您。”
言温松平静点头,由冬子扶着往花厅去了。
才到那,就见江瑜站在廊下,发髻高竖,两侧各斜插一根朱红色流苏发钗,随着沁凉的风微微晃动,她衣着也娇俏,但晴山色的长袄却给她增添一份清冷感,两相碰撞,竟夺目惊艳。
言温松发现自己对这张脸的思念有点超出预计,刚又下去的躁冲隐隐又要浮上来。
然而就在这时,江瑜双手交叉垂在身前,不安地勾颤起两根大拇指,掐着掌心。
这熟悉的小动作,让言温松怔了一下,又极力若无其事般走过去。
江瑜急急朝他一礼,“二爷。”
言温松还没习惯这里的规矩,只顺着原身习性淡淡‘嗯’了声,而后又习惯性想去拉她的手,看看有没有掐伤了什么的,可才伸出手,他就意识到不对,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