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眼(27)

于是学校里追她的男孩便学来粤语向她告白,同学也都是北方的孩子,太复杂的句式学不会,便学的通通是那句“我钟意你”。

时悦觉得有趣,某天粗略回忆了一下,那些中学时代少年的面孔早就模糊成马赛克,但那句青涩的“我钟意你”倒是清晰在耳旁萦绕。

她也只是想起来随口提了一嘴,但赵柏行却似乎对她随口说的这八个追求者来了兴趣。

他放下筷子,抿了口水,杯子往桌上不轻不重一放,“挺有意思的,以前没听你说过,给我说说呗,这八个?”

不知是否是时悦错觉,总觉得他说这话时语气不大对,有几分咬牙切齿。

时悦就把中学时代男生学这句话告白的事大致说了说,“还挺有趣的,每个人念的口音都不一样。”

某一个瞬间,时悦在脑海中回放着从前听过这句话的画面时,一道自己的声音莫名出现在脑海中。

好像是个凉风萧瑟的午后,阳光浅淡穿过云层。

“我钟意你。”这是她自己的嗓音。

可出处来自哪里呢?她想不起来。

未被复原的记忆残片只剩了这一片段。

但她不记得的那段完整回忆却像刻骨铭心,在赵柏行的脑海中来回放映。

女孩穿着不合小镇风格的小香风外套,头发烫着波浪卷,像根漂亮却讨人嫌的狗尾巴草似的,蹲在那辆正在维修的汽车旁,巴巴儿地凑上来问,“欸,赵柏行,我教你一句粤语吧?”

旁边,有个人正躺在破布上钻进汽车底盘下,不知在捣鼓什么,只露出两条长腿,牛仔裤角蹭上不少机油,黑黢黢的。

他没有探出头,随口应了声。

“我钟意你。”女孩嘴里含了颗村口小卖部送的话梅糖果,笑眯眯挪近了两步,“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意思就是,我喜欢你,知道了吧?”

男人从车底伸出右手在地上摸工具,工具没碰到,倒是摸到了柔软的头发丝。一扭头,女孩就蹲在他手边,歪着脑袋好奇地往车底下望。

她的眉眼淡雅,眼瞳颜色也不深,转着眼珠时流露出几分难得的稚色。

天光从女孩背后泄下,漏过发丝的缝隙。四目猛然相对,发梢扫过男人喉结旁的那颗痣,喉结条件反射滚了滚。

男人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找到扳手,片刻,才应了一句,“谁教你的,追你的男生?”

“不是啊,是我自己看电视学的。”她嘟囔一声,“而且你不都说了,我们书呆子哪有人喜欢啊?”

一声闷哼从车底传来,“那也不一定。”

啧。

好一个没有人喜欢的书呆子。

好一个“不下八个男生跟我说过”。

赵柏行眼眸虚抬,手里把玩着那茶盏,面上瞧不出情绪。半晌,唇角轻扯了下,“时记者果然很受欢迎啊,表白重了的男生都能数到八。”

不知为何,他说这话的语气似乎凉飕飕的。

冷得时悦往身后看了眼,觉得毛骨悚然。

想起那个精神病人围着井口数数的恐怖小故事,仿佛赵柏行就是那个精神病人,低声诅咒着“去死”,然后将那八个人通通推进井里。

而下一个……

时悦看到他盯着自己的眼神。

下一个要推进井底的,大概,很可能就是她了。

时悦打了个寒颤。

-

吃过晚饭,两人穿上外套走出包厢。

走到柜台,却被告知这一桌的费用早在点餐后就结过。

时悦回过头看向赵柏行,“你付了?”

赵柏行正站在那一株水榭绿植旁,手指闲散拨弄着一片树叶,闻言,一副意外模样,“是吗?可能手快了。”

“可我们来吃饭的本意难道不就是我请你吃饭,好答谢你之前帮我的那几次吗?”

两人走出饭店,街上不知何时下起雪,冰凉的雪花将两人拉回了北国,时悦打了个冷颤,拢紧了外套。

“说的也是,那你下回再请回来吧。”赵柏行走在她身侧,耸耸肩,“下回一定注意不跟你抢。”

他的车就停在路边。

赵柏行替她拉开车门,时悦进去前多看了他一眼,他也并非不冷,搭在车门的关节都被冻红,还依旧风轻云淡模样。

明明就很冷还穿得这么单薄,就没人劝他穿秋裤吗?时悦腹诽。

这车的风骚味道早就腌制入味,即使来时已经换了一路空气,可一坐进来仍然让人眉心一皱。

“下回不借这车了。”赵柏行略含歉意说。

“没事,我开窗透透气吧。”时悦降下车窗,马路喧嚣声透了进来,她好奇打量车里,“这是谁的车啊,怎么弄得这么大味儿?”

“算是一个远房侄子。”

赵柏行也降下他那侧的车窗,暂时没有发动汽车,回答她,“你下次见到他本人,应该就不会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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