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她单薄的身影,驶去巷子口,他才收回目光,俯身拾起地上的寿司,心疼的搁置在掌心。
正欲送入口中,才唱了一大场,正是耗费体力、腹中空空的时候。不能亲自送她回去,恐她路上会一个人哭,已是焦虑的蹙眉。更不想辜负她的心意。
自虐般的,想要折磨自己。
“师父,你疯了?那都脏了,你还捡它干嘛!您又不是乞丐。若是让人看见,还当咱们章家班没落了,你连饭都吃不起了呢。以后还谁会请咱们?再说,也不吉利啊。”沈杏初步履匆匆地走过来,想要一把夺过,又恐师父发飙,便只能是想想,不敢付诸于行动。
她的担忧纯粹是多虑了,章锡成不管怎样作大死,梨园行的地位在那儿呢,都是无人能撼动的。
“等下吃坏了,又得去洋人医馆挂水。你就顾及着她身体不好,难不成你身体就好?你关心她,她在意你了么?人都走了,你还演什么苦肉计。要骗她心疼,也得人在的时候演啊。”
沈杏初撇了撇嘴,真不知道那被人玩过的残花败柳,有什么值得师父珍视的。台上演,台下也演,倒是顺手,就是不嫌累的慌。
“再说师父成亲又怎么了?凭什么跟她商量,她以前是人妻的身份,有什么资格要求?再说她嫁人,跟你商量了么?凭啥她可以嫁人,你不可以娶妻。未免太霸道了一点!你不跟她讲女德,也就罢了。她还跟您讲起男德来了。”
沈杏初气鼓鼓地站着,看着师父将那盒寿司吃完。心下对梁月盈,却也不得不服气。甚至赌气想着,什么时候,可以让她开个班,自己愿意付费报名学习,好知道怎么拿捏男人。
“她不是一向提倡男女平等吗?要我看,她给别的男人生了孩子。你也跟别的女人,生个孩子,这才公平!”
“她叫你给她个答复,什么答复?无非是休妻。”温银妮在一旁静观半晌,终于忍不住了,开口愤愤道:
“当了窑姐儿,还怕给自己立个破坏人家庭、狐狸精的牌坊。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打得一手好算盘。”
“说够了没有?”攘外必先安内,对于章锡成来说,沈杏初的位置,都比温银妮近一些。
所以他先处理了这个小徒弟:“你从今儿起,就领戏班子回天津卫,别再这搅局。要是再让我看见,你跟阿月搬弄口舌,别怪我翻脸不、不顾念师徒的情分。”
“师父,你的意思是,有她没我?”沈杏初委屈的瞪大了眼睛,红了眼圈:
“我陪着你一路打江山,都比不过这个,给别的男人生过孩子的破抹布。”
师父就是窝里横,不舍得骂自己妻子,倒是拿自己出气。
是不是也说明,拿徒弟当了自己人?沈杏初虽这样自欺欺人的想着,可还是生气。她又没撒谎,师父又不是没结婚,被她污蔑。实话实说,凭什么被问责。
“你知道最好。以后看见我和阿月,给我绕道走。什么时候弄明白,你只有讨好她,才能留在我身边。什么时候再回来。”章锡成不受威胁,不被道德绑架,也不领她的情。
“想离开戏班子,没有拦着你。以后你沈老板去哪儿唱,都与我无关。能跟我打擂台,是你的本事。我不会让着你,也不会故意打压你。但你这么多年跟着我打天下,我也没亏待过你。你是在为自己努力,不是为别人。就算我们之间,不是相互帮助,共同受益。你对我但凡有那么点用处,都当报答我的栽培之恩了。你可以不感激,但别恩将仇报。”
他这话说得极重,也格外苛刻。沈杏初倒是听懂了。
她不想离开师父,正欲低个头、撒个娇,解释一些,却没想到,这一次,不灵了。因为那个女人回来了。
“戏班子的徒弟,随你挑。你若是愿意,就都带走。若是怕麻烦、劳累,就带你认为的好苗子。不成器的留下给我。或者带你亲自教出来,手把手栽培、有感情、舍不得留下的。”这一次,章锡成是认真的,也是动了真格的。
甚至哪一次都认真,只从前对她狠不下心来,这次,不想再重复之前的错误。
第296章 师父不吃窝边草
其实他也有几分不明白,小徒弟这回为何执意这么轴?
从前一向是乖巧、听话、懂事的,要是反对,自己娶妻时,为何不跳出来指手画脚,单单要针对阿月。
还没给阿月一个身份呢,她就这般不知进退,若自己真跟阿月成亲,她还不得上房揭瓦?
“也不知你是搭错了哪根筋,从前你就跟别的徒弟不同,他们是怕挨打、想成角儿,才拼命练功。你是只要师父高兴,都愿意去努力。现在你明知道,你跟阿月过不去,我会不高兴,还要来反复触我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