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给她一刀，反而是帮她解脱。只有伤了她的心肝宝贝儿，才是让她痛入骨髓，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宋世山，你为什么这样恨我？我清清白白，只有一个章锡成。你百花丛中过，有那么多女人，我都没怪你。你为什么这样恨我？好不公平。”
也许吧，她是这天底下最无能的女人，最狠心的母亲。
没能力救下宝宝，甚至连看她最后一眼都放弃。
“宋世山，我就是要强硬到底，我不会回头，绝不妥协。那样吃人的帅府，哪怕我因回去奔丧，而多留一刻钟，都是再度犯蠢。”
若因此被扣下，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起身，强迫自己把眼泪憋回去，随手抹了两把。
拼命挤出一丝微笑：“锡成在前方，我要去追求我的幸福了。”
直到火车一声长长的鸣笛，她正要检票进站，就听身后是双雁的声音。
“小姐！等等！”
梁月盈回头，但见双雁骑了个自行车，三下两下奔向自己，站在月台上，呼哧带喘地朝她招手。
“是宋世山拿你性命要挟，逼你劝我回去的么？”梁月盈紧紧拎着箱子，只握的指骨泛白。
“我不会去的。我不听任何习俗，也不想见宝宝最后一面。如果不能入土为安，就让她魂飞魄散吧。百年之后，到了地底下，我再向她道歉赎罪。”
逝者已矣，可活着的人，到底有几分不舍得。看着双雁，迟迟狠不下心来。
“为什么他总是要这么逼我。双雁，如果我的自由，是要踩着你的尸体上过去，要我如何抉择？”
她不可以不在意孩子父亲，甚至一母同胞的妹妹，可对于生产那日，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双雁，她如何能真的自私自利、不管不顾。
“不是，小姐，我不是劝你回去。我来，是为了告诉你实情，让你安心走的。”双雁方才一路狂奔，自行车骑的太快，又跑得健步如飞。
此刻上气不接下气，没缓口气，便继续说了下去：
“大帅为了逼你回头，早跟四小姐串通好了，从窗户上扔下去的，是包被裹挟棉布娃娃，根本不是孩子。也是四小姐机灵，喊了那一嗓子，配合大帅。”
梁月盈方才浑身宛如结冰，此刻一点点活了过来。
“你不会骗我吧？”
“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欺骗小姐，但双雁不会。”因为她们既是主仆，又是师生，也是挚友和姐妹。
“而且小小姐这会儿已经退烧了，乳娘在照顾。大帅才把他娘熊了一遍，还让她娘按照教科书上带孩子，不然就马上回乡下。”
梁月盈心底融化成了一滩水，她就知道，宋世山再凶，拿冷水冲孩子，已经到头了，还真不至于摔孩子，尤其在底下没人接的情况下。
苦肉计演给谁看？可况他也没这装神弄鬼的爱好，甚至一向讨厌虚头巴脑。
“你是没看见，大帅这会儿带孩子有多熟练和耐心，给孩子拍嗝、做排气操、飞机抱……信手拈来，婢子都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学来的。”双雁眉飞色舞地讲述着。
“所以小姐，你可以放心走了。”
小姐说得对，男人没有天生废物、粗心。因为能指望娘和媳妇儿，所以不用自己操心。
可女人也是第一次当娘，生完孩子，给孩子治疗肠绞痛、黄疸，还不是一点点学？慢慢熟能生巧，手到擒来。
“小姐你快走，火车要开走了！”双雁站在月台上，用力向她挥着手。
张大嘴巴笑，眼泪却流到了口中。
“大帅只是为了留住你，让你没有指望，才当甩手掌柜，以为他不可靠。其实他带孩子很上心的，你放心吧！”
梁月盈摆了摆手，随即头也不回地上了火车，透过窗户，看这座城市，渐行渐远。
路上走了两三日，抵达沪上时，要比江北热上许多，虽然夜半，空气中都是暖风。
梁月盈拎着箱子，忍受着饥肠辘辘，脚上的小皮靴磨损得厉害，好在是从前宋世山、从俄国进口的上等洋货，耐磨，还不至于露出脚趾头。
她舔了舔干涩、泛起死皮的唇瓣，一路风尘，也没能消减恶露分毫，依旧疯狂流淌，比月信时的血还要迅猛。
她低头自嘲的笑了，自己就是医者，不知经期需要多休息，她还在流血不止的时候，长途跋涉。
不需要特意打探，只肖稍稍一问，就得知章家班今夜在何处贴戏。
第276章 树小房新当不古，住家必是内务府
她原本也只是想过去碰碰运气，私心想着，若章锡成不在，暂时在客栈下榻，洗个澡、休息一晚，明早再询问他的戏班子和住所，总能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