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山扯开军装领口处的两颗扣子，仍旧觉得透不过气来。
到了楼下，林副官已等在车前。
一向为大帅冲锋陷阵，此刻却迟疑了，小心劝道：
“大帅，咱们的专列开到沪上，本就引人注目。若是在这动枪，难保不会引起西北大帅和江南大帅忌惮。”
“怕个卵！”宋世山正了正武装带，低头上了车，随即冷漠道：
“大不了开战，正好，离我统一的步伐又近了一步。”
“大帅，属下已经查明，那两个造谣的记者，均出自北疆报社。北疆大帅杜岳林，就是想报您放跑八姨太之仇，眼见中原乱起来，自相残杀，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咱们可千万不能中了他的圈套。”林副官坐到副驾驶座上，咽了咽，艰难开口道：
“大帅，忍一时风平浪静。您为着太平盛世，还是息怒吧。”
宋世山将身体深深陷进椅背里，用力捋了两下额头，他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大帅，眼下当务之急是压舆论，不能让看客跟着人云亦云。否则对夫人的清誉，是十分不利的。回头跟您一块，在政治舞台上多方斡旋，恐难以服众。”林副官又是提醒一句。
宋世山在心底骂了句“妈了个巴子”，忍字头上一把刀，他实在忍无可忍。
“把胡咧咧的报社都给我封了。”吩咐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吩咐道：
“去章家戏班子，杀他几个徒弟祭旗。”
就算碍于章锡成戏迷庞大，杀他恐引起众怒，也得动他几个徒弟，杀鸡儆猴，在他心头也插上一把刀。
“是！”林副官擦了擦额上冷汗，也觉心有余悸。
遥想不久前，有人在报纸上骂了章锡成一句，当晚那人家里就收到一堆死鸡。
戏迷疯起来，也是一股可怕的力量。尤其如今他的戏迷，可是遍布九州四海。
军车在黑夜中匐行，林副官派出去的探子，从卖报童那顺藤摸瓜，找到了撰稿、印刷，以及发行的报社。
二话没说，从军车上跳下去，朝着里面的窗户，便是一铁棍。
玻璃落在地上，碎成一地玻璃渣；
窗框脱落，木框被砸成好几截。
报社主编卡着蛤蟆镜出来，眼见入眼一辆辆军车，亮着的车灯，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伸手虚虚挡了一下，到底保持了文人的风骨：
“林先生，您这是做甚？”
“知道我啊？”林副官一阵大笑，随后大掌落下，拍了拍他肩膀。
主编忍不住一阵呲牙咧嘴，只觉自己肩膀都快要被拍折了。
“我还以为你要装不认识呢。”林副官吹了个口哨，身后的宪兵立即冲了进去，井然有序地打砸抢。
“怎么？贵社当初造我们大帅夫人的谣，没想过会有这一天？是不是还指着我们大帅花钱压舆论呢？要不给你两箱冥币，让你到阴曹地府花花？”
就见打印机被砸烂了一台又一台，主编欲伸手去拦，林副官已掏出手枪，抵在了他脑门。
目光如鹰：“不服？那你报警吧。”
主编“哎呀”了一声，颤抖着手，俯身去拾地上被撕碎的报纸。
哆嗦道：“林爷，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敲诈宋大帅。这里面的实情，您不知道。是……”
第86章 你说该怎么让你长长记性呢？
“我不是为着钱，也不敢打劫宋大帅。”主编向上推了推蛤蟆镜，继续道：
“是先头北疆来人，拿我一家老小胁迫，对我威逼利诱，这才不得已，成了杜大帅的喉舌。”
“哦？不敢得罪杜大帅，敢得罪我们宋督军是吧？”林副官未打算收起手枪，甚至让子弹上了膛。
“林爷，我们出来办这个报社，不为唤醒民智，就为养家糊口。”主编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不得不哭丧着脸，满眼惆怅道：
“我倒是愿意为宋大帅冲锋陷阵，只你们也得护住了我，别再让杜督军来找我们的麻烦。”
“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我江北军，不是你报社的私兵。”林副官嗤笑一声，终于收起了勃朗宁，冷冷道：
“我不管你受谁胁迫，再让我看见贵社出言诽谤大帅和夫人，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不认人！”
“走！”随着一声收字令，众人整齐划一地收了兵。
步态一致地掉头，朝着外面跑出去。
军靴踩在被打碎的打印机碎片上，咯吱作响。
林副官收队后，宋世山的属下，已将其他造谣的报社一一查封。
又抓了几个挑头闹事，不服管制的。
随着军车转入街头巷尾，一行白面书生被五花大绑着押到墙根。
这一夜，沪上百姓就听弄堂里，传出来一阵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