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幼时的祝约还是现在的晏闻,那些善意与照顾于她和她的皇兄而言,都是理所应当。
还只是个小姑娘啊...闲亭道人虽说站在祝约这头,此刻也生出几分悲凉。
可惜他不是三清祖师,他救不了这倔强孩子。
朱翊婧已然走出了三清大殿,走得坚决,脊梁挺得笔直,好似她真的是翱翔九天的神鸟凤凰。
宫人不知她在里头发生何事,问道,“殿下,移驾月老祠吗?”
康南长公主看他一眼,薄唇蹦出两个字,“回宫。”
宫人不解她为何突然不拜了,又被长公主言语中的冷意冻到,身份叫他不敢多问一句,于是尖着嗓子喊道,“起驾回宫——”
林中飞鸟被这声喊吓得惊起,与此同时,三清大殿空地上的铜炉香案后骤然跃出一群人。
他们衣着普通,看着就是来参拜香客,不同的是,他们手里都握着寒光毕现的长刀。
引路宫人瞬间睁大了眼睛,他翘起的兰花指还没能收回,胸膛就被贯穿,瞪大的眼珠子下转往自己胸口看去,还没能看到那个巨大的血窟窿就“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朱翊婧从未见过杀人的场面,她捂住脸惊叫起来,身边宫人也没见过这场面,扯着嗓子慌乱大喊,“护驾———护驾———”
竹林中侯府灰衣剑侍在他们动手的一刻就已上前,一剑挑开一个刺客,并在缠斗中自觉布阵将长公主围在其中最安全之处。
唯有一个身材矮小的刺客,他抓着一把寒光四溢的短刀,用游鱼般古怪的身法穿过了骚动的人群。
没人察觉他是如何到了朱翊婧身前的,也无人知道他是怎样毫无犹豫地跳起,直直砍向长公主面门的。
但短刀即将划花那张脸之际,一把凌空而现的窄剑将他撞飞,刺客也轰然摔在了地上一个翻滚,手中短刀跟着亮出一个架势。
早已吓傻的朱翊婧红着眼,她察觉有人在混乱中抓住了她的小臂将她带到身后。
待泪眼看清那道飘逸清俊的身影,她涌出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哭喊道,“循如哥哥!”
祝约护着她往大殿撤去,侯府剑侍训练有素,结阵后滴水不漏,他挑起长剑杀退几个侵到身前的刺客,却忽而察觉有一丝不对。
沙场练出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些刺客并非一波人。
外头与侯府侍卫缠斗的刺客明显功力一般,而后几个接近他的身法奇诡,难以防备,招招下手狠辣残忍。
何况那些冷箭寒刀,和刺客的嗜血眼神......更像是冲他来的。
他一手护着朱翊婧,一手格挡开一个刺客的刀,越想越不对劲。
忽听身后朱翊婧一声凄厉尖叫,他下意识侧身抬剑去挡,却看见了远处冠盖如瀑的大树上有一抹寒光闪过,紧接着一枚飞矢破开清雾冲这边飞来。
那是软剑绝对挡不住的速度。
情急之下,他猛然转身将朱翊婧牢牢护在身下,任凭那枚精铁箭镞没入了他的右肩。
昏迷前,他听到最后的声音是闲亭道人冲出来的悲然高呼和怀里朱翊婧的小声啜泣。
第32章行刺(2)
光影朦胧中,映入眼帘的兰草纱帐模模糊糊,耳边有人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祝约听不清,他意识模糊,整个右半身都是麻的,只有未曾受伤的左手还能动一动,他下意识抬起左手臂,似在一片混乱中抓住了一人。
就像是快要溺死的人,一阵一阵的剧痛中,他找不到着力点,只能抓着那人一只算不得多柔软的手,连指甲都深深嵌了进去。
手的主人明显吃痛哆嗦了一下,却没有抽开,反倒探身上前任由他死死捏住。
祝约缓缓睁开眼睛,外头天色昏黄,一方陶泥药炉滋滋地冒着烟,浓重的草药味萦绕在屋子里。
这是西北秦王府,他的卧房。
秦王妃安燕回正满面倦容地坐在塌旁,正握着他的手,见人醒了,那张温和的面容上终于绽出一个舒心的笑,她的声音似从虚无中传来。
“循如,没事了,不疼啊......”
他想挣扎坐起,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觉得头昏脑胀,眼前的景象瞬然成了定侯府的墨色格窗,祝襄坐在窗前的太师椅上,翘着腿啃苹果。
“打猎哪有不受伤的,男孩子养一养就好。”
周皎正绞了帕子替他擦脸,回头给了祝将军一记眼刀,等祝襄讪讪闭了嘴,她才回头摸了摸祝约的额头,眼底尽是温柔。
“不疼了......”
他想张口叫周皎一声娘,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身周也越来越嘈杂不堪。
恍然一震剧痛自右肩袭来,祝约在昏迷中闷哼了一声,额上霎时冷汗如瀑,左手也卸了力气,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