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年摇摇头,“不如何。我出不去,什么都做不到。我也想让娘得到安宁,让大家离开这里。但我力所能及的只有这些了……”
“伪善。”陈轩嘲讽完,郑重地说,“我答应你,不会告诉郭婶真相。”
鹤年冷笑说:“真搞不懂到底是谁是伪善了。”
“小小年纪。”陈轩说完,抬腿往回走。
费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水库边,等两个突然消失的人回来。他看到陈轩脸色不善,习以为常地无视掉,说:
“今天该回去了。”
“是啊,是该走了。”陈轩意有所指,费智没有听出来。
费智淡然地对上日光下愈发暗藏凶恶的眼睛。
陈轩轻笑着,面对天光下戴着面具的多面人。
他们都认为,只有自己的一方,才是绝对正义的一方。
第14章 家畜与野兽人类与动物并无分别
走在回村的山路上,陈轩再次看到对面山腰上,不断绕圈的大货车。
费庄里有费智,路上有胡奕,他还出不去这个村子。怎么看都没有活路,必死之局。陈轩听着不属于他的心跳声,心中蹦出一句:人为刀狙我为鱼肉。可他毫不丧气。
仇人就在眼前,叫他丧气认输,那他便不叫陈轩。
费智的杀人动机,手法都清清楚楚,唯有一点陈轩想不通:他身边常有人伴,怎么就叫一个山沟沟里头手无寸铁孤身一人的穷小子给剖了心。
不必想了,死都死了。
现在唯一该想的就是怎么拿回心脏,然后离开这里。
怎么离开这个破地方?
人是完整的,没有执念和积怨。这是费智说过的话。
费鹤年说他自己已经可以走了,只是心还在陈轩身体里。那么至少费智说的能信一半。
至于心脏……陈轩沉思一路,隐约想出一个模糊猜测。
还差最后一个环节。陈轩抬头间又看到货车在不停兜圈……原本面沉似水的人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回到村庄里,郭婶听说了鹤年好好地在那边,很思念她,便也止不住眼泪,拉住费智事无巨细地问。
闲下来没人看管的陈轩手里玩着桔子,在院门口看到一口水井。他走过去往里一看,被填上了,干涸的。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口井,当初他想,要是再出变故,他又跑不去,不如跳到井里头躲着。
他直起身子,目测了一下方向和距离。从院门口到枯井的直线延伸线上,正是婶家的两层小楼。陈轩也不全是好吃懒做的草包,有过几星期被迫在工地上从底层干起,他能判断这楼的质量如何。
不过荒郊野岭,穷乡僻壤。
陈轩心里有数后,握住水井上方缠的麻绳,迅速在绳子长度刚好碰到井中地底的长度打了几个结实的结。
脚踝被什么碰了一下,陈轩一惊,下意识一脚蹬出。
“嗷嗷——”几声猪叫传开。
“该死。”他暗骂完,迅速抱上小猪离开现场。千万别引起注意,陈轩逃离五十米左右,回头看看水井,没有人过去。
还好还好……他把猪放回猪圈,小猪扬起鼻子看他。
和小猪圆溜溜黑乎乎还有亮光的眼睛对上的瞬间,陈轩骤然反应过来,这哪里是猪?
它是人啊!它是费智口口声声的“奶奶”!
他在水井周围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人,立马把长嘴和四脚绑好的猪从井口扔下去。
“砰”地一声,沉闷落地。等了好久一会,也没有猪叫,陈轩才彻底放下心。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轩难得的话多了起来,同三兄弟最小的三叔费平安唠嗑。说到兴致高昂处,费平安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头就从脖子上掉下来。
“我头掉哪去了?快帮我捡一下。”无头的躯干四处摸索,最后陈轩忍笑捡起来按在他脖子上。其他两兄弟也捧腹大笑起来。
“三叔,你的头怎么老掉?”陈轩装作不经意问了一句。
“嗐,跟他们俩嘴里吐烟一样。”费平安草草带过,重启话头。
门被重重推开,费智沉着脸说奶奶找不到了。
三人和郭婶面面相觑,郭婶站起来要跟费智一起去再找一遍。
费智一进门,目光第一个落在陈轩脸上。陈轩脸上却是跟三兄弟几无二致的惊讶和担忧,着实看不出什么可疑来。
“秀珍,好歹先把饭吃完。妈那个样,我们也追不上,估计到处跑呢。”费永贵说。
“要是在上头,人丢了是该去找。可我们在下边儿,哪都去不了,想死也死不成,还能怎么地?”费长寿补充,“妈一会就自己跑回来了。”
“你们说,妈会不会走了?”费平安把头安好,轻轻说。
“真的假的?那我们……也可以走了?”费永贵话语间带着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