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海在街对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兰惜脸色不太好,他心里担忧,就要往这边走。
兰惜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她睨了一眼恶心的季长安,深呼一口气,抬腿就要走。
结果季长安一把拉住了她,“诶,别走啊。”
兰惜甩开季长安的手,一巴掌呼了上去,厉声说道:“季长安,你不要太放肆!”
“啪”,清脆地一声响。
季长安用舌头顶了顶火辣辣的左脸,不怒反笑,玩味儿地说道:“你倒真是跟以前很不相同了啊。”
兰惜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听到这句话,登时僵在了原地。
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前是指什么时候?她不记得原主跟他有什么纠葛啊?
摸不清季长安的意思,只好打马虎眼道:“时过境迁,人又怎会一成不变。”
“说得对,以前有什么好的,人啊,要往前看。”季长安别有深意地笑着。
笑得兰惜心里直发毛,算了,今天就这样吧,改日再来,这瘟神还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这么想着,兰惜就想走。
“走吧,我带你进去。”季长安突然说道。
兰惜审视着季长安,眉心皱在一起,她停在原地没有动,搞不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张承可不是那么好见的。”季长安善意地提醒道。
“那就有劳了。”兰惜淡淡地说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倒要看看这季长安想干什么。
天底下的监狱都是相同的,暗无天日,阴冷潮湿,空气中永远都弥漫着腐肉和死亡的味道。
兰惜曾在这里度过几日时光,如今再进来,还是受不了这里面的一切,眉头又皱了起来。
季长安轻车熟路地带着兰惜来到了张承的牢房前。
如今的张承蓬头垢面,多了许多的白发,胡子半长不长地茬在脸上很是邋遢,身上的囚服破破烂烂的,上面带着暗红色的血迹。
听到动静,他抬起了头,铁链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见来人是兰惜,他咧着嘴笑了起来,像是跟一个老朋友叙旧一般,“来了啊。”
他的这份坦然跟兰惜想得很是不一样,他原本以为他会成天大呼小叫,见到她的时候恨不得剥了她的皮喝了她的血才对,结果他竟如此泰然处之。
张承挣扎地爬了起来,每动一下都会牵扯到伤口,痛得他要停下来休息一下,他坐在发臭发霉的草席上,掀开跑到前面的头发,抬头看着兰惜,目光里都是怜悯。
兰惜不动声色地回望着他,让自己不要受他的影响,冷静地质问道:“金银册丢失的那一页,记录的到底是谁?”
张承笑着叹了口气,自嘲道:“老了啊,记不清了。”
兰惜是肯定不信他这番说辞的,见他这样子是一定不会说的,她只好问了另一个问题:“那页纸是你撕的吗?”
张承看着她,脸上都是笑意,这笑容原本应是让人觉得慈祥又和蔼的,可此刻他笑得兰惜心里越来越毛。
他没有正面回答兰惜的问题,而是带着挑衅,反问道:“汝为刀俎抑或鱼肉乎?”
“就不劳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兰惜怼道。
季长安轻轻笑了一声。
兰惜剜了他一眼。
张承仰头哈哈笑了两声,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人生在世一蜉蝣,转眼乌头换白头。①”
那之后无论兰惜在说什么,张承都是笑看着她,一句话都不曾回答。
兰惜原本以为见了张承心里的不安会减少,没曾料到,见了他之后反而更加的不安了,她到底错漏了什么?
之前在南州官窑的时候,可以看出他当时很有求生的意识,那现在他这般一心求死,又所为何事呢?
兰惜没有办法只好问了问季长安,这几日可曾有什么人来探望过他。
得到的答案是没有,张承事件牵连甚广,除了皇上批准的人之外,无人能见到他,而且见他的时候,季长安必须在场。
“那你怎么带我来了?”兰惜疑惑地问道。
“我这不也在呢,就当让你少记恨我一点,怎么样?”季长安不正经地笑着说道。
“不可能。”兰惜直截了当地拒绝。
华灯初上,竟已这么晚了。
兰惜一出大理寺的门,程大海连忙跑了过来,递过一个斗篷。
兰惜披上斗篷,忧心忡忡地回到了马车上。
她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张承无所畏惧,看破一切的笑脸让她很不舒服,也很介意。
他是故意给自己添堵,还是真的有什么她未曾察觉的事或者人?
张承那句反问,说是反问,听起来倒更像是在对兰惜说“你也不过是案板上一只任人宰割的小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