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天起,池学勍对梁书舟的印象是彻底不大好了。
一群人点头哈腰地喊“梁老师”,心虚的明显,梁书舟浅浅点了个头。
这反应放在以前,许纯明们会觉得很正常,但眼下不同,梁书舟出现的时间地点太过敏感,尤其是池学勍坐在这里。
情绪忽然紧绷,每个人脸上颜色发青发白,许纯明一时激动,声调不自觉扬了好几个调,“梁老师来是有什么事吗?”
众人翘首以待。
梁书舟摆了摆手,说:“没你们的事。”
“……”
众人又是如出一辙,目光齐刷刷落在池学勍身上。
那能有她什么事?
池学勍一动不动,眼神放空,心里也在琢磨,那能有我什么事?奇奇怪怪。
这下许纯明她们堵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个疙瘩卡在心口,难受得呼吸都不顺畅。
梁书舟瞥了一眼他们,“散开,别堵在门口。”
继而又看向池学勍,她胸口挂着的工作牌上贴了一张蓝底照片,底下写着她的名字。
勍,倒是少见的字。
就像神佛的大发慈悲,他敲了敲桌子,低沉地宣告——
“你也可以走了。”
池学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楼,只记得从电梯出来的时候,梁书舟拎着一个大快递箱子,正装到了他的汽车后备箱。
是杨硕的电竞椅。
池学勍扁了扁嘴,低头翻出手机,杨硕的最后一条信息,“不用搭了,椅子我送人了。”
“……”
“池学勍!”
来人叫的语气不善,池学勍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许纯明居然还没有走,她从茶水间里走出来,脱下实验服,穿了一件黑色的连衣裙,显得皮肤很白,身材很好,胸脯鼓鼓囊囊,隐约有时深时浅的线,看得她有些眼花。
许纯明忽地一笑,“你跟梁老师说什么了?”
池学勍收回眼,从包里取出口罩,直白道:“我不打小报告。”
许纯明轻蔑一笑,“呵,是嘛。”
池学勍带上口罩,稍稍皱了皱眉,乜了一眼许纯明,她看上去还想说什么的样子,唇边讽刺的弧度已经拉满,张口却陡然转了一圈调子,笑得不三不四,“梁老师。”
大门口台阶下,黑色车子停着,车窗落下,驾驶座上梁书舟的手肘撑在窗沿,目光如炬,灼灼的,径直对上池学勍那双此刻有些不耐烦的漂亮眼睛,神色平和地说:“上车。”
两个女生站在门口,俱是木楞着不动弹,梁书舟又喊她的名字——
“池学勍。”
池学勍后来想想,其实那是她短暂又稍显漫长的二十几年人生里,第一次,第一个人,一张口就喊对了她的名字,字正腔圆,说话调子不急不慢,显得温柔和蔼。
如果换做是别的时候别的人,她会很开心,会欣赏对方,会笑一笑,也许打趣一番以往念错读音的也说不定。
但那一天,她倒是心平如水,只觉得要是梁书舟念对了,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梁书舟送池学勍回家时,车子里安静的不像话,她坐在副驾驶上,还努力贴着车门,瘦巴巴像只壁虎,与他隔了好些距离,要不是上车前他皱的那一下眉毛,她能直接拐到后座去。
他把人送到公寓楼下,这里离梁瑜的出租屋很近,门口也有香樟树和一丛一丛的玫瑰花,路口斜坡一盏黄澄澄的灯,挂在墙上一堆电线管子边,摇摇晃晃,小小的飞虫成百上千在灯光下飞来绕去。
车子停稳后,池学勍道了声谢,尝试打开车门,车锁被解开,“嗒”的一声,耳畔便传来他沉沉的声音,“吉安大学毕业的?”
“嗯。”
池学勍把车门推开了一条小缝,室外的闷热的空气一下子挤了进来,扑在她脸上。
他又问:“哪一届的?”
“今年应届。”
算了算时间,梁书舟那个时候已经入职了两三年,他转头看她,悠悠道:“大一新生讲座没见过我?”
池学勍:“……”
第4章 毕业生的新生讲座
大一?
好些年前的一场讲座,能记得什么。
杨硕旅游回来,带了至多东西,给别人的都是吃的喝的,到她这里,眼神突然悲戚戚,指着角落一沓一沓的书和资料和一个U盘,“好好看,你的礼物。”
池学勍:“……”
她还不如不回来。
那件事再没有人提起,偶尔实验室忍不住再谈起类似的话题,许纯明使两个眼色,一群人“噢噢噢”着,眼刀子不知道扎在池学勍身上几回。
也好在杨硕回来,只让她看这些书,做文献综述,实验什么的先放一旁,没人再使唤她了。
她偶尔在实验室看,大多数时候跑到办公室,霸占了杨硕并不常用的办公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