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学勍咽了咽口水,扒拉了一张她经常坐的塑料红方凳子坐下,还刻意的,往墙边靠了靠,脚尖朝着大门口的方向。
梁书舟看见了,很轻地笑了一声,手腕搭在桌上,随意敲了敲,语气寡淡,“空调遥控呢?”
那笑声十分不真切,池学勍听得糊涂,愣了一下急遽站起,从窗户的边沿处取下遥控,很是恭顺地双手奉上,轻置在桌子上。
梁书舟接过遥控按下按钮,空调“嗡”的一声,导风板慢吞吞地放下,接着是正常运行的呼呼声,凉风骤起,直直吹向学勍的后背,她无意识脖子一缩,抖了个寒颤。
他把她的反应看在眼底,只是神色不动,又默不作声把温度从17°调高到26°。
彼时,办公室窗户紧闭,大门敞开,制冷的空气源源不断挤着闷热的往门口挤。
他的目光放在棕色的门板上一会儿,又落回到穿着实验服的池学勍身上。
她有点愣乎乎的,跟着他探着脑袋看了两眼门,没看出什么名堂,才扭头回来,一对上他的眼睛,似乎被吓到,猛地坐直身子,梗着肩颈,十分局促,跟他两个大眼瞪小眼,眼珠子一动不敢动。
是真的憨,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况且,哪有人敢像她这样明晃晃地与他对视,跟梁瑜形容的娴静女孩儿像是两个人。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起了唬她的心思,便一句话也不说,眉峰刻意向下一压,不怒自威。
这一下给池学勍吓得够呛,赶紧再看两眼门板。
我的妈呀,我啥都没做啊!这门怎么了吗?这门不是很正常吗?这门?这门!
霎时灵台清明一片,就差大腿一拍,池学勍手握纸巾,满眼至诚,切切道:“为了您的清誉,这门还是不关的好。”
看这情况,要是你情急上头想揍俺,俺还能跑!
“清誉?”
梁书舟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听在学勍耳朵里,莫名有些缱绻,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低下了头,低低应了一声,有如蚊蝇。
梁书舟本也没想让她把门关的严丝合缝,就是带一带而已,现在她已经这么说,自然是不好再叫她关门。也不再理会她,随手抽出杨硕桌子上的一份蓝色文件,百无聊赖地翻了翻。
这一举止在池学勍心中又是一非常不好的行为表现。
人家桌子上的东西他怎么能随便翻?还都是搞学术的,虽然这里边确实都是一些综述汇总,要查都查得到,可她在里面还做了创新实验分析呢,那万一掺点什么好的呢?
池学勍皱了皱鼻子,倒也不是高看自己,就是觉得不舒服,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干脆一鼓作气问道:“老师,您不说点什么吗?”
梁书舟以为她说的是分析室那些人,无所谓一些风言俗语,不过过个嘴瘾而已,他不在意,是以手下动作不停,一目十行,“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叫我来这陪坐呢?!
池学勍满头雾水,但见他注意力仍在资料上,转念一想,说与不说,他本来也没有必要向她解释,说不定都是些表面托辞,现在不说,转头就告诉当事人去。
她犹豫再三,想想这事儿捅出去,按他们口中梁老师的为人作风,多半不会计较,只不过院里多少要给许纯明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可许纯明她们不好过,她也没好果子吃。
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也是最烦去做的。
池学勍的手心里起了汗,握住抽纸盒口露出的半截纸,紧紧攥着,指甲陷到了手心里,看着对面那人坐在靠椅上也挺直背脊,一派端正认真,气势严厉,也没发觉自己声音有些抖,跟只奶猫一样,诺诺的,“老师,这事儿,能不跟梁老师说吗?”
“……”
沉默。
梁书舟沉默了。
空调运作的声音不停,室内温度也不算降得很快,但池学勍就是觉得冷,紧咬着牙关,心里头突突的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梁书舟已经放下资料,抬眼紧盯着她,有些好笑地开口,“梁老师?”
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
刹那间,一个念头在池学勍的脑海里突起,像是一只飘飘浮浮的红色气球,在脑袋里四处碰撞。
该不会——
下一秒,办公室门口凭空出现一群人,悄无声息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紧张了,没听到他们杂乱的脚步声,倒是有一句话很清晰,是许纯明倒抽了一口凉气,掐着嗓子惊呼一声:“梁老师!”
啊。
梁老师……
红色的气球直接爆炸,脑仁子在那一时间疼得厉害极了。
不是都说是儒雅先生么?
这是儒的哪门子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