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气场浩浩荡荡的,杨硕还没显怀,仍穿着小高跟从道上走来,跟池学勍碰了个正着,笑着问:“他们喊什么呢?”
那天天气很是不错,操场上,学生们列队站立,前排领队的挥舞着旗子,喊着——
“物信出场,势不可挡。”
“数计数计,顶天立地。”
……
池学勍想起来了,喃喃自语道:“那个学生是物信的吧。”
“什么?”杨硕在过于热闹的场面里听不清池学勍说的话,“你说什么?”
池学勍笑了笑,蓦地有种凄凉之感,“没什么。”
怎么可以真的当做没什么。
梁书舟会赶回来,池学勍一点也不惊讶。她几乎是中途从运动场回来专程在办公室里等着他!
顺道翻了一本书看。
梁书舟风尘仆仆的,看见窗子里露出她的衣角,步伐不自觉加快。
池学勍像平常一样,听到他进门的动静,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复又低下去,他心中不安,再平常此刻都显得不平常。
他没提电话的事,问她:“没去看运动会?”
“看过了。”
池学勍淡淡地应了句,盯着打开的那本书,指尖揭起页角,捏在食指与大拇指之间,揉搓着卷起一道弧度,反反复复地在看同一行字,冷不丁叫他,“梁先生。”
梁书舟扬眉,许久不听她这么叫。
“你来的时候看见没?”
“看见什么?”
池学勍仰头,咧开嘴笑,“池塘里有一只纸做的船。”
第27章 无地自容
池学勍说的池塘是在停车场边上的一片不规则的人工湖,夏有荷花秋有藕,这个时候去看,零星两处枯败的荷叶低垂到水里,粉色的荷花没有踪迹,岸边是鼓涌成堆成片的淤泥,落在秋风中的湖面,一圈一圈涟漪渐渐散开来,倒衬的湖中心那四五只巨大的红色火烈鸟雕塑栩栩如生起来。
池学勍是如此觉得的,但来游逛校园的校领导可不是。
他们大手一挥,今天便平白多了许多油纸做的船,一夜之间五颜六色的差点要把整个湖面铺满,也挺符合当下那运动场上运动健儿大放光彩、观看台上一片欢呼热闹的氛围。
梁书舟稍微回想了一下那片湖,下车的一瞬间色彩缤纷的晃人眼晕,她要说是池塘,勉强便也算得上是池塘吧,只是这一只特地提出的“纸做的船”,连在一起可就勉强不得了。
梁书舟不甚在意地瞟一眼她手上那本书上,深蓝色的硬质封面上“荆棘鸟”三个大字格外醒目,梁瑜看这本书看得上瘾,近些来有些懈怠了学习,他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把这本书放在这里的。
他抬脚走了两步,拉开椅子往她身侧一推,就这么落了座,拍了拍大衣上不可见的灰,神色如常,偏过头来看着她说:“没看到,是你放的?”
很是坦荡如砥的模样。
她放的?当然不是。
池学勍只是说说而已,哪来的闲心思真去放一只纸船。
聪明人,点到为止。
池学勍回避他的目光,提着一口气隐约闻见他身上带过来一阵淡淡的松木香气,她眨了眨眼,从椅子扶手上收回手臂,拢着那本书从第一页快速翻到最后一页,书风夹带着陈旧腐朽的墨汁味道拂面而来,颊边的一缕长发被吹着扬向耳边,她无所谓地说:“没看到就算了。”
倒是梁书舟若有其事地看她一眼,敛下眼睫,扫过她尤其收敛的手肘,离他甚是远。
刻意的,他伸过手去,掠过她的手背摸到书脊,“看到哪了?”
“嗯?”
看到哪了?
池学勍顿了顿,有些不自然的,飞快脱手把书递给他,“不记得了。”
“不记得?”
梁书舟重复了一遍,余光一瞥,池学勍伸直了胳膊把手缩在袖子里,半握着拳,掐着袖口的布料,指甲盖苍白的看不见粉色。
他收回目光,精准地翻开进来时她看的那一页,那一页的页角着实委屈,蜷着小卷,纸张质地都柔软不少,梁书舟的指尖抵在那书页卷起的一角,指腹推着它压平来,继而看向文章内容。
那一行被她反反复复看来看去的文字,被谁用铅笔画了一条扭扭曲曲的波浪线,梁书舟只看了一眼——
【甚至隔着羊毛衫,她能感到他的手在微微地动着,划着圈,这是一种含糊试探的抚摸。】
接下来,该是卢克在摸梅吉,抱梅吉,亲吻梅吉。
像是后知后觉的,池学勍蓦地脸色煞白,睁大了眼睛转过头来,慌张不已的,一个巴掌越过他的眼前压在书上,“啪”的一声,沉沉重重。
梁书舟缓缓抬眼,乜着瞧她,似笑非笑的,喉咙里低低传来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