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夕误无声一笑,“封禁阵的关窍,他告诉你多少了?”
“该说的都说了。”
“那么,封禁阵封的是什么,禁的是什么,你该明白了?”
风从窗缝中溜入,吹得谢无尘皱了眉:“先生何意?”
“我无法肯定罢了。”夕误抬眼望向谢无尘,唇边仍然带着两分若有若无的笑,显得温和又不近人情,“封禁阵,封的是万象天阵局;禁的是数百凡人怨魂。可万象天阵局逆天而行,岂是凡人能受?能在个中稍加护佑的,不做他选。”
“八道阵眼易主,再没有什么能轻易束缚住他的了。”
谢无尘愣怔在原地,连夕误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了。他惶惶然走出前厅,感觉眼睫上一点湿凉。
下雪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第90章 谎言
础润知雨, 润雪兆丰。
浮州的大雪总是让人又喜又愁,各处安排不好,免不了会冻死人。夕误接过了管控疫病的活, 姚连乐便安排着人去落实其他的事情了。
谢无尘顺着急匆匆的人流, 跟到了专门隔出的后三堂。短短一夜,同夕误从顺安躲来的人倒了大半。挡风的棚子已经建好,也烧了炭火,在纷落的雪花中,仍然显得不够暖和。煎煮草药时的水汽升起, 飘出一小段就消了干净, 带出的苦味浓郁到呛人。
衙役还在往里抬人,有的甚至拖家带口,围着躺在破褥上的人哭哭啼啼。谢无尘从人群之中小心穿过, 仍是不可避免地被扯住了袍角。他蹲下身, 看躺着的人哭得失声, 让旁边的人让了个位, 找了个血渗得最厉害的地方拨开衣服。
他没碰过兵器,只能隐约地认出来,这是一道箭伤,从胸下肋骨穿过,力道不是特别大的样子, 尚未穿透后背。
军医来得快, 这伤多半是有救的。可而今他们面对的是血疫,蛊咒不除,就只有死路一条。
谢无尘给那人拢好衣襟, 喊了离得最近的一个衙役, 低声嘱咐了两句什么, 交给他两瓶药。
衙役整张脸都用布巾蒙了起来,一说话闷声闷气:“先生,你给咱透个底,这是个什么病,能一晚上闹这么厉害的?”
“我哪里知道,药还是那会在前厅得的。”谢无尘同样压低声音,似是于心不忍,“人太多,我过来瞧瞧……咱们这边话事的师爷在哪?”
衙役暗地抬手给指了个方向。
谢无尘给衙役的药其实是自学宫中带出的金疮药,当时白知秋手上的伤还新,他便多带了许些。倒不想用起来比常见的药好用太多,以至到现在还有剩下的。
白知秋作为医阁考核长老,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脑袋余下几分地方,来记这些方子……
他一边神游天外地思虑着许多事情,一边推开门。屋内正在说话的几人同时止了声,转头望过来。
白知秋一边,夕误一边,各自带着一群谢无尘并不识得的人,围着一方木桌。听见开门声,只分给谢无尘一眼便继续埋头下去。
谢无尘目光梭巡两遍,在白知秋身边坐下,听他语声急促,细细讲述需留心之处。夕误起身,无奈将门上的“天壤之别”换做了“此路不通”。然后给谢无尘丢了一道传音咒,继续交代事情。
两队人马互不干涉,井井有条。
事关血疫,谢无尘自然分心留神了夕误那边,却在其中看见了李墨。白知秋交代的皆是药方,夕误交代的不仅关乎药材调配,更思虑到了其他的方方面面。在白知秋讲完稍作歇息的空隙,谢无尘扣着咒印给夕误传音:“李墨师兄为何在这?”
夕误毫无惊讶:“他是李相的外孙,姚连乐是李相的学生。夏时他回到顺安时,正是京中故交安排他入了太学。”
以多年在学宫所得,李墨一入太学便崭露头角,心有鸿鹄。但宫中牵扯上了仙道黄泉,闹得腥风血雨。也幸亏他与姚连乐有牵系,让夕误来得及赶往顺安。
谢无尘“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夕误的音偏又传了过来:“你在外面绕了两周,还是回到半路又折回来的?”
“绕了两周。”谢无尘回答,“下雪了。”
“外面起的棚子不够结实。”夕误道,“你是杂修,自己想个法子。”
“不能用‘风雨不侵’吗?”
“那是大卦,我们过两日便要走,离得远了不易掌控。”
谢无尘又“哦”了一声。
于是夕误也不理他了。
屋里冷,研好的墨很快结了薄薄一层冰碴。谢无尘用余光去瞥白知秋,见他落在桌上的手指冻得生白,默然片刻,画了张取暖的符箓,避开诸人视线塞过去。
他插不上话,也听不太懂,摸了阵盘在桌下布阵。不多时,夕误已经将事情敲定完,让众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