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姚连乐看着谢无尘,略显浑浊的眼睛里尽是思索。他回忆道:“我入仕不久,齐先生便成了我的门客。现在算来,该有三十多年了。”
他眼边满是皱纹,当脸上露出两分愁苦时,便更加明显,显出一种年长者的特有的慈祥和老态:“这么多年,他容貌鲜有变化,也亏得他身份藏的好,没有教人怀疑。我一直知道,他绝非顺安中宸殿上的池鱼笼鸟。”
“十年前,他要我想法子离开顺安。那时朝中乱,浮州也乱。朝中要用谢仁,又要压着他,最终派了我来。他转投谢府,做了你的先生。”姚连乐眼中隐有泪光,“若非……你无忧无虑长大,不必懂这些纷争,你爹也该是欣慰的。”
白知秋将茶杯拨转了半周,抬眼。
姚连乐没有想向谢无尘解释那个“若非”,他转向白知秋,笑了下:“我问及小公子如何离开顺安,又去往何处,齐先生始终未有答我。直到前些日子,他忽而让我留意一名白姓,名作‘观微’或‘知秋’的公子。小公子跟在您身边,总归是不吃亏的。”
白知秋望向谢无尘,他面上易容上得重,加上习惯了敛住情绪,很难看清神色变化。
但白知秋看见他眼角细微地跳了跳。
让他直面谢仁,直面夕误的真实身份,来得还是有些残忍。
“先生替我来浮州,是由州府大人接应的吗?”谢无尘放下筷子,“我记得先生说,往北的路不好走。”
姚连乐叹道:“有人不想让你往北走,怎么能好走?这条路太暗,你既然走了不一样的路,别再问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但一样要给各位小可爱说句新年快乐~
“违者必败,执者必失,故闻道于朝,可死于夕。”出自《文始真经·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出自《千字文》。
昨天下午,陪家人包饺子。他们说话,我支着手机看动漫。看一半,我喊我妈咪,说:“妈妈,看美女。”
我妈咪说:“比起美女,我更喜欢帅哥。”
晚上,她来我屋子避难,我指着电脑屏幕,说:“妈妈,看,两个帅哥,一次放送。”
于是,今天下午我敲键盘时候,她淡定看了会,问:“要不给你家里也整个床上桌,你看你抱着键盘多难受。”
我亲爱的母上大人好像已经洞察了一切。
感谢观阅。
第84章 归乡
谢无尘放下手, 却不知道该往哪搁。他沉默须臾,很轻地说:“州府大人,晚生明白。但此番一走, 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来。家中父兄葬骨北函关, 我总该去祭拜一次。”
姚连乐深深地望着他。
他对谢无尘不熟悉。谢仁将自己的妻子和尚在腹中的幼子送入顺安时,他才入仕不久。铆着劲头的宏图大志尚未施展,便已被浑浊的官场里磨得只剩下寥寥无几。谢夫人深居简出,孩子也养在后院,极少与其他世子爷接触交往。姚连乐攀不上镇关大将军的关系, 少有两次见到谢无尘, 还是谢仁归京时,他会跟着去面圣。
以至于他再见到谢无尘时,只觉得他与谢仁不是很像, 却记不起他该是什么样貌。
“你……”姚连乐苦笑, “不必要的, 小公子。”
“齐悟如何走, 由他自己决定。”白知秋饮尽了剩下半杯茶,忽而开口,“他如何走,同样由自己决定。州府大人既然称他一声小公子,自然还是将他当做谢仁之子。那么北函关兵败的真相, 他应当知晓。”
姚连乐仍是摇头, 好似透露出一分一毫就会让他承担不该有的谴责一般。他凝视着谢无尘,熟悉又陌生。谢无尘在这样的目光里,骤然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痛起来, 像是卷在滔天江浪的漩涡中。
“不是我不该知道, 是最好不要知道罢?”谢无尘轻声反问, “劳州府大人费心了。”
谢无尘追究时,姚连乐不肯说;可谢无尘轻易不追究了,姚连乐又觉得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滋味。
他权衡不出个结果,叹了不知多少口气。叙话到这里,自然再说不下去了。白知秋起身行礼告退,由侍女引着回院。
北境风大,白知秋一手抱着暖炉,一手从斗篷里探出去:“有惑不解,总要更上心些。可若是太过在意,心魇成障,得不偿失。”
谢无尘怕人冷着,不肯握。他偏过头,看见白知秋也微垂着眸偏头看他。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平静,如夜如湖,仿佛世间百态飞星,不值得在其中留下影子。
清冽且渺远。
谢无尘勾唇,回了白知秋一个安抚的笑:“我知,谢府……”
他顿了下,大概是明白过来:谢府在自己短暂的半生中,同样是夜空枉矢。他们之间的牵绊细如蛛丝,更无从论处倾注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