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君闭上了眼，然后抱了抱他，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多么美好虚幻的梦境。
多么残酷真实的当下。
月神君低声道：“好孩子、好孩子……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晏星河听到梦境片片破碎的声音，脚下的路也化作了一片虚无，眼前的人也变成无数光点消失不见。
他逐渐向下坠落，却并没有听到自己身体支离破碎的声音。
因为他落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睁开眼，余清衡已醒了过来，正坐在床边安静地看书。
他翻动书页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树叶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那样安静，似乎是怕打扰到晏星河。
不过，在晏星河醒过来后不久，余清衡就合上了书，转了头来问他：“现在还早，要不要多睡会儿？”
晏星河摇摇头，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又揉了揉有些干涩的双眼。
余清衡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对他道：“你的眼睛很红。是晚上没睡好么？”
“其实还可以……”晏星河一边说着一边坐起来，又慢吞吞地挪到余清衡的身边去了，“只是我做了个梦。梦到我变成了日神君的孩子，您变成了月神君。”
余清衡轻笑一声：“那昨晚还真不该对你说那个故事。”
“故事虽然俗套了些，但也还算是个不错的故事，”晏星河道，“如果结局能再圆满些就好了。”
“要如何个圆满法？”余清衡问。
晏星河道：“月神君怎么说也算个神仙，若他能够诚心悔过，帮助那名被他杀害的女子在下一世过完幸福美满的一生，也算是将功折过了吧？如此，就算日神君的孩子在日后恢复记忆，想必也不会太过记恨月神君。”
余清衡却笑道：“你是可怜月神君么？但像他那样的人，又有什么好可怜的呢？”
“怎么说他也是因为太过在乎日神君才……”晏星河小声道。
“你想过吗？不管月神君之后到底怎么做，这一世日神君的爱人、那个孩子的母亲，终究是死了的，她肉体陨灭，灵魂消亡，还要入六道轮回洗涤记忆，”余清衡缓缓道，“就算她有下一世，那她也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他又道：“正如被月神君复活后失去了记忆的孩子，与那个深爱着月神君的孩子，也不是同一个人——如此，要如何才能圆满呢？爱一个人并没有错，错的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所以月神君最好的结局，就是守着一个永不会恢复记忆的躯壳过一辈子，甚至可以在日后的长久陪伴让那孩子重新爱上自己——毕竟……”
“毕竟？”晏星河好奇地问。
余清衡笑了笑，道：“毕竟，只要神君愿意，想让一个孩子动心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他说着，便轻轻地扫了晏星河一眼。当真是媚眼如丝、勾魂夺魄，却神奇地与他一贯的清冷风格并不相冲。
晏星河默了默，而后好久才红着脸憋出一句：“师尊……我现在发现您确实挺坏的。”
余清衡笑吟吟的，他悠悠道：“现在发现已经迟了。”
话音刚落，余清衡便抬手在晏星河的头上揉了一把，使得他本就凌乱的头发变得更加凌乱。
晏星河磨了磨牙，低着头酝酿着自己的情绪。
不过还没等他酝酿出个到底来，余清衡就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再坐过来点儿。
等晏星河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下意识地坐到了余清衡的旁边。
余清衡又伸手给他编发了，晏星河心里仅有的那点不快也瞬间消失不见。
睡了一晚上又惨遭蹂躏的长发有些打结，梳理起来有点困难。但看上去很没耐心的余清衡现在正很有耐心地用檀木梳子一点点地梳理着他的长发，偶尔还会问他两声痛不痛。
晏星河托着下巴等待着余清衡慢慢地梳理他的头发，在余清衡扯到他的头发发问的时候很干脆地说“不痛的”，这样有些无聊又有些美好的场景，让他情不自禁地昏昏欲睡。
“我有时候觉得，你就像小女孩手里的娃娃一样。”余清衡忽然道，“很听话，也很可爱。”
晏星河闭了闭眼，又努力睁开。
他懒洋洋地问：“为什么会想到娃娃？”
余清衡淡淡道：“因为那是我小时候没有，却又很想拥有的东西。”
晏星河霎时间不困了。
余清衡笑笑，说：“我知道你很想知道。”
“那您会告诉我么？”晏星河小心翼翼地问了。
“为什么不会呢？”余清衡轻声道，“反正都是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
晏星河没有说话，他在等余清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