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初尧猛地大叫一声,沉浸在工作当中的沈鱼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一抬头便赫然看到背对停尸台的封初尧转身走来,口中念念有词,一张脸神情变化莫测。
最初是愤愤不平。
“亏我还派手下躲在人群里给你们造势!”
接着变成惋惜。
“怎么是您老人家过来,商陆呢?唉,多好一姑娘,怎就没了呢。”
最后变成了质疑与诧异。
“乔老可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仵作,你难不成懂的比他还多?嘿,别说,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众人看着他自说自话,语罢还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沈鱼跃扯了扯封流尘衣袖,小声问道:“他怎么了?”
她就说当时门外那些百姓反应这么及时,原来是封初尧在其中安插了托。
“强行冲破穴道,真气逆流,人又话痨——”
“喂喂,说什么悄悄话呢,能不能尊重一下小爷我啊?”封初尧抗议道。
不等两人开口,乔楚倒是冷哼了一声。
“老夫孙女今日上山采药去了,来的是我你有意见?”
封初尧头作铜铃遥。
乔楚将小刀往停尸台上一拍,气呼呼道:“你可别打你那歪心思!”
见人讪讪住嘴,他这才继续向沈鱼跃追问细节。
吃瓜吃到一半被点名,沈鱼跃连忙管理自己八卦的表情,生怕被当事人看出来。
“活体有自身保护机制,”她正色道:“人受伤后伤口会愈合便是这个道理。这个机制运行的过程伴随伤口红肿、充血便是炎症,俗称发炎。”
她昨夜见死者做出失血过多的判断依据是指甲泛白,但还无法确定真正的死因。她掀开死者衣物检查小腹切创却被人打晕,导致这个细节现在才亲眼确认。
缝线以外物穿透皮肤,人体的排异反应会使其周围更易发炎。
古代常见的缝线材质有绢丝、桑白皮线或银丝,但无论效果如何,于人体而言都是异物,会引起不同程度的排异。
有些异种蛋白的丝线会引起较重的组织反应,若消毒不当,很可能造成伤口感染。
生产一事在古代向来是高死亡率事件,更何况还是以剖腹的方式。不说大出血,就凭古代落后的消毒措施,因术后感染造成的死亡也很常见。
若死者产子后缝合伤口时还活着,缝线周的皮肤不会像现在一样,苍白,无皮下出血与红肿,也无凝血反应。
“至少在缝线前死者就已死亡了,”乔楚一点就通,拍手道:“所以才道真正的死因是大出血。”
果然还是同行好说话,沈鱼跃感慨。
“就算是仓促,这线也不能这么缝呀,太丑了……”乔楚喃喃。
沈鱼跃深表认同。
案发经过至此也已初现端倪。
死者应是生产前被打晕,在被动取胎的过程中失血过多而亡,随后被草草缝合了肚皮,被拖到附近的桃林山就地埋尸。
而她好死不死撞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凶手一合计,干脆来个栽赃陷害。
目前能确定的是,做手术的人应是导致死者死亡的直接人。但这人是凶手还是只是个倒霉的工具人还不好说。
另有几处疑点未明,比如有几人在案发现场,谁从谁主,打晕、剖腹、缝线这一系列举措是几人完成的?尸检报告上,死者怀孕不过数月,这剖腹是取子还是打胎?
若是打胎,死者意愿如何?还有死者唯一的弟弟……
这一环环的,任何一处未明晰,就会导致案件性质不同,嫌犯锁定方向也会不同。
看来只能等找到案发现场或见到死者家属了才能做进一步判断。
“诶,九弟媳。”封初尧凑脸过来。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沈鱼跃还是不可抑制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乔老都不知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笑嘻嘻问道。
“这个啊——”
正想胡乱杜撰个由头糊弄过去,谁知一抬眼,对上了封流尘略显古怪的眼神。
察觉到对方视线,封流尘敛去眸中探究,冲她露出一个自认为友善的笑。
……
完蛋,该不会是她太得意忘形暴露了?
不至于不至于,他不可能知道远在京城的原主是怎样的人。
别怂沈鱼跃,编它!
“因为,”她清了清嗓子,道:“我和我身边的下人经常被打。”
封初尧目瞪口呆:“啊?”
“观察得多了就知道了。”
沈鱼跃回忆往事,故作伤心,道:“之前在相府被小弟用匕首划伤了手臂,我让大丫头买了麻沸散,自己给自己缝过。”
她作势要将袖子撸起,一名侍卫跑了过来打断了她的动作。
“王爷,死者家属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