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着两块儿西瓜,两人坐在路边专为游客准备的小马扎上,谈论起此事。
“要我说,女娘也该分一分的。”林少傅咬着西瓜说道。
房淮皱眉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为了你们家那个小娘子打算的。”
林家年轻一代的子侄中,并无出众之人,还不如林雁一个女娘。
林少傅对林雁寄予厚望,自然要为她多做打算,林家如果按照魏琳信中的意思来办,林少傅怕是要给家中女娘也分一分了。
房淮的情况,则和林少傅不同。
房淮的大儿子,自小聪慧过人,如今虽然不在长安,但也是一州刺史,比起其他的儿子更得看重,房淮自然想将一切都留给大儿子。
林少傅瞥了一眼他,说道:“还不都是自己的骨肉,有出息的自会给自己争一份功名回来,没出息的,就算守着万贯家财,也不过是坐吃山空,迟早有挥霍一空的那一天。”
“你我二人活了大半辈子了,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清楚吗?”
房淮叹了口气:“确实如此。”
只是他当宰相那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一眼就看出来魏琳的真实目的了,想到自己积攒下来的家产,还是会感觉肉痛。
“刀落在自己身上,知道疼了?”林少傅嘲笑他道。
房淮翻了个大白眼:“人之常情,难道你就没有私欲吗?”
林少傅笑了笑:“有啊,但是个人私欲与天下庶民相比,孰轻孰重呢?”
房淮听到他的话,长叹一口气:“当然是庶民为重。”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二人能混到一块儿,便是因为志向相同。
即便有私欲,也敌不过天下人在他们心中的分量。
房淮不平了一会儿,又很快想通了,抢了一块儿林少傅手中的瓜啃起来。
“……不是说不能多吃吗?”林少傅瞪了他一眼。
“你肠胃不好,我帮你吃点。”房淮毫不在意道。
林少傅:……
他早该想到,房淮就是这样一个厚颜无耻之人,想当初都可以撒手不管,把尚书省的一应事务都推给魏琳,还会赖在宫中骚扰小皇帝,可怕得很。
“我有点后悔跟你一同出行了。”林少傅拿着拐杖轻轻敲他。
“后悔也没用了,”房淮笑了笑,“当初还不是我把你拉出来的。”
一听说安北都护府的水泥官道修好了,他就马不停蹄地将林少傅拽了出来,一路奔往到此。
还好水泥官道平坦无阻,两人坐着牛车一路慢慢晃悠过来,倒也没吃什么苦头。
他抬头,眯起眼睛看着天上的云层,感叹道:“这是明摆着的阳谋啊。”
“也不知道小魏到时候会怎样?”
房淮反而笑了起来:“若是担心,那我们便从这里绕去安西都护府,再回到长安看看呗。”
从安西都护府一路往长安而行,必会经过关内道。
……
魏琳将奏折写好,一路呈到了小皇帝的桌子上。
对于这件事,其实她心里也没底,顾慈看着她难得担忧的模样,安慰道:“我已经告知阿耶了。”
对比起直接痛下杀手,像河东道那般手段强硬,这样的做法更能让英国公接受。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并没有理解到魏琳的意思,还在傻乎乎地认为这是为了所有人都好。
毕竟现在子孙分家的时候,嫡长子便可以占去九成,剩下一成才让他的兄弟分一分,这样改动之后,看上去似乎每个人都可以被平等对待了。
魏琳并不觉得英国公是这样的人,作为跟在先皇身边的老臣,不可能这么一点政治敏感度都没有。
“不论如何,英国公的恩情,我会记下的。”魏琳认真道。
顾慈哽了哽:“不,阿耶他……”
“就只是单纯地认为你的提议很好,仅此而已。”
魏琳:?
顾慈想了想,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家那个缺心眼的阿耶,干脆放弃,只是笑道:“你别想太多了。”
英国公真的没看出来魏琳的真实意图吗?
他当然看出来了,毕竟前几日自己儿子还咋呼跑过来,想让他和小皇帝提意见,只不过他看了魏琳的提案后,被自己的幻想征服了。
长子有能力,就算平分家产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而余下的家产,足以保证次子们几代的荣华富贵。
你好我好大家好,这多是一件美事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英国公揣着魏琳的奏折,闯进太极殿内,大吼道:“圣上!魏仆射想出来个好东西!”
这动静把司清吓了一跳。
经过两次科举,朝中人手终于不像以前那般紧缺了,司清也终于有了空闲,正窝着偷摸看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