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都护游学良久,虽然体型健硕,也背着几十斤的行囊走遍了大江南北,但他粗犷的外表下有一颗细腻的心。
简单来说,他容易想得太多。
他坐到桌前,认认真真地查看魏琳的来信。
信的开头,是很寻常的问候,陶都护的心稍稍放了下来,紧接着又提到了嗓子眼。
信中写了一份计划书——《安西都护府第一个五年计划》。
陶都护大为震惊,这个鸣沙县的县令,果然对安西都护府有想法吗?
要不要和敦煌郡的刺史说一说?还是说,这就是敦煌郡刺史的意思?
他正在脑海中胡思乱想,已经编排出了一场敦煌郡联合鸣沙县要架空新任都护的大戏时,才看见标题末尾的“个人意见,仅供参考。”这句话。
原来只是给我作参考啊……陶都护又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魏琳在信中写道,安西都护府未来五年的发展方向,最好还是以纺织业和商业为主。
纺织业的大头,自然就是棉花了。
陶都护看着信上的内容,忍不住想起来那群穿着棉服的龟兹人。
他已经从主将口中知晓,这种作物就是鸣沙县的县令所发现的,不过那位县令把龟兹人扔去种棉花后,就并没有插手棉花种植的事宜了。
军士们种植棉花,也是由大营安排的,魏琳回到鸣沙县后,就老老实实地窝在西会州内,没有再出关了。
那般轻便的衣裳,一层就比自己裹了三四层还要暖和。他又想起只穿了两件的主将。
如此看来,棉花确实值得发展。
魏琳又在信中写了一些棉花种植的事宜,提出鸣沙县可以和安西都护府合作,鸣沙县提供技术,安西都护府负责安排人手种植和销售,这对他们来说将是双赢的局面。
陶都护还在考虑的时候,又看见信的末尾写道,太子殿下对于棉花也很是期待。
他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这是威胁吧!这一定是威胁吧!
想太多的陶都护战战兢兢地提笔给魏琳回信,表示自己很乐意接受这个合作项目。
远在鸣沙县的魏琳收到回信时,并不知道自己在陶都护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变成了可怕的大魔王。
鸣沙县要和安西都护府一同开办棉花纺织厂。
商队来往两次,将水泥运送过去,又将棉花运回鸣沙县,魏琳摸着柔软的棉花,拿着纺锤尝试将棉花纺成线。
她送给邓粮曹和小军士的棉服,只是将棉花简单的填充在衣服夹层内,甚至不需要用到纺锤这样原始的工具。
在长安的农户们已经家家户户都用上斜织机的时候,西域的人们还在用最传统的原始腰机。
魏琳尝试了一会儿,又很快放弃了。
她纺出的线粗细不一,不得不感叹道:“好难!”
她所熟识的人中,可能只有经常帮符满阿娘织布的姚成宣,有着一手高超的纺织技术。
魏琳想了想,跑去鸣沙县的农户家中,观摩他们是如何纺织的。
腊月时节,家家户户都停止了各项生产活动,要为新一年的祭祀做准备。
鸣沙县的农户们好几年都穿不上一件新衣,在长安随处可见的纺织活动,鸣沙县的庶民们好几年都不会有一次。
魏琳找来找去,只能去刘婶子家中,央求她织布。
刘婶子坐在草席上,用脚撑起腰机,给好奇的小县令演示如何织布。
刘婶子每梭杼引纬一次,速度都很慢,魏琳在长安见过农户们是如何用斜织机织布的,对于这种原始腰机,只能点评一句“落后”。
还是得想办法提高工具的效率。
她被回家吃饭的刘大郎赶回了县衙,捧着自己的饭碗呼噜噜刨完了饭,然后趴在案前,思考如何改进纺织机。
提到纺织,就不得不提到历史课本上的珍妮纺纱机了。
珍妮纺纱机一次能纺出许多根棉线,优于她之前尝试的纺锤,魏琳不得不感谢自己神奇的记忆能力,让她还能想起来历史课本上的珍妮纺纱机图片。
她趴在案上画了一整天,才勉强画清楚珍妮纺纱机的模样。
“就这个。”她找到鸣沙县的木匠,指着炭笔画出来的图片,充满期待的看着老木匠。
老木匠看了一眼,说道:“这个……只有整体的画吗?”没有细分的零件示意图吗?
老木匠和魏琳合作过几次,魏琳每次拿来的图画,都有细分的零部件,他还是头一次看见只有整体模样的图画。
魏琳摇摇头,表示自己已经竭尽全力了。
老木匠摸了摸下巴,这可有点难办了啊。
“先试试,不成再问问安西都护府那边。”魏琳安慰道,在心里决定如果老木匠做不出来,就将这个难题丢给陶都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