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快，他回过神，意识到那玩意儿喷出的不是神挡杀神的雷火，就是最寻常的水！
薛禅先是不解其意，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引爆！现在就引爆！”
然而已经晚了。
特制圆筒喷出的水龙远比一般水柱更为凶猛，几乎在第一时间穿透衣袍，将绑在身上的火药打湿。当北戎人拽动线绳的一刻，宫人们无不惊恐地闭上眼，认定自己下一瞬就会粉身碎骨。
可预料中的巨响并没有发生，火药只喑哑地嘶了声，就吹灯拔蜡歇菜了。
宫人们好似抽了关节的木偶人，一个个滑坐在地，长风卷过，从里凉到外，才发现浑身湿淋淋的，仿佛刚从水塘里捞出。
薛禅好悬将牙关咬碎，草原蛮族的血性与一瞬间冲上头顶：“杀！把他们都杀了！”
北戎死士纷纷拔刀，雪亮的刀光交织成一片。与此同时，萧霁抬臂，相距不下十来丈、本已远远超出□□射程的锦衣卫亮出衣袍下的火铳，黑漆漆的铳口对准北戎人，扳机扣动，便是石破天惊。
在场大都是文官，这辈子听过的最响亮的动静就是除夕鞭炮，冷不防遭遇沙场硝烟，吓得腿肚子抻了筋，好些人一屁股跌坐地上。那弹丸裹挟着火光冲入北戎阵营，准头好得惊人，刹那间炸开簇簇血花，倒下的却都是北戎人。
薛禅的弯刀刚架在太后颈间，就再也斩不下去。那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若坚持取了这中原女人的性命，便再没有杀出血路的机会。
这个选择并不艰难，薛禅推开太后，三两下跃上马车，将驽马缰绳抢在手里：“可敕敦放心，我今天拼了命，也会将你安全带出这里。”
他下了狠心，要拿自己血肉开道，为烈月真博出一条生路。但女皇算准了他们所有的退路，没等调转车头，只听极凌厉的破空声斜刺里飞来，“笃”一下截断牵绳，钉入车辕。
受惊的驽马撂起蹶子，下一只箭旋即钉入脖颈，轻而易举取了它性命。薛禅目眦欲裂地扭过头，紧接着，视线仿佛被强光晃了——
熟悉的铠甲反射着日光，明晃晃的寒光连成不见尽头的寒霜。严阵以待的轻骑海潮般涌来，领头之人没戴头盔，手中挽一副强弓，容颜俊秀、神态温和，赫然是一副烙印在北戎人噩梦中的面貌。
薛禅瞳孔凝缩到极致，咬牙切齿：“清远侯……殷策！”
从殷策现身的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满盘皆输，刹那间，薛禅做出最明智的选择，抬手去抓软倒在地的太后。
然而殷策早料到这一着，手中弓弦嗡鸣一声，羽箭去若流星，间不容发地钉穿手臂。
薛禅手指堪堪触及太后衣领，就再也无法寸进。
萧霁追随殷策多年，与自家主帅极具默契，几乎在殷策出手的同时纵身扑出，绣春刀连鞘掷出，格开薛禅手中弯刀，右手闪电般探出，将太后拖到身后。
——薛禅手臂重创，本已无力还击，萧霁大可好整以暇地救下太后，退回己方阵营。
谁知这时，看似动弹不得的薛禅飞快偏头，口中喷出一丝银光，直奔太后而去！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太后瞳孔凝缩成针尖大的小点，倒映出飞速逼近的暗器。如此之近的距离，根本绝无幸理，谁知电光火石间，萧霁挪动了下身子，堪堪挡在太后身前。
太后的视野被萧霁挡住，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锦衣卫指挥使高大的身躯微微一颤，竟然僵在原地。
薛禅抓住自己手臂上的箭矢，咬牙拔出，血光四溅中，他野兽般扑上前，将锋利的箭头抵上萧霁脖颈。
“放了可敕敦，”薛禅双眸赤红，不知是痛是怒，“否则……我要他陪葬！”
萧霁浑身发僵，却不忘在薛禅扑上来前用力推开太后。锦衣卫随即抢上，将太后和一干连滚带爬的宫人救回己方阵营，却到底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萧霁落入敌手。
文臣们可不在乎武将的死活，尤其萧霁执掌锦衣卫，在京中不说臭名昭著，却也差不离，若能借北戎人的手除了这灾星，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正因如此，五六个文臣一叠声地喊起来：“放箭……万不能纵走这帮北戎贼子。”
然而周遭一片静悄悄的，手执弓弩的西北轻骑严阵以待，自副将何铮之下，没人搭理他们。
文臣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转向此地唯一说话算话的慕清晏：“皇上，这伙刺客挟持太后，胆大妄为，罪该万死，决不能放他们逃离此地啊！”
慕清晏根本不屑理会他们，一双眼只是牢牢锁定挟持了萧霁的薛禅：“放开他，朕放你二人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