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面无表情:“皇上早知道王爷会这么说,让卑职给您带句话:您敢低这个头,她就敢打断您的腿,拖进勤政殿里绑起来,叫您再也不敢擅作主张。”
殷策:“……”
从来举重若轻的议政王难得露出牙疼的表情,他知道,那位女皇陛下虽然满嘴跑马,可真把她惹急了,也不是干不出这种倒霉的荒唐事。
“知道了,”殷策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正好你来了,礼部拟了迎接北戎使团的条陈,本王已经瞧过,没什么问题……你送给皇上瞧一眼,若是可行,便按这个操办了。”
番邦朝贡原本算不上大事,按前朝旧例操办即可。只是此番北戎入京,既是女帝掌权后第一回 接待外宾,又刚经历过北戎围城,意义非同寻常,纵然有旧例可循,也需女皇拍板点头。
殷策从摞得厚厚的公文堆里抽出一本,不留心碰翻了堆在一旁的敕书,公文劈里啪啦掉了满地,萧霁忙蹲下身,一本本收理整齐。
谁知敕书之下压着一张纸笺,虽是随手勾勒,却能看出女皇的音容笑貌。萧霁心头微颤,握刀时稳当当的手过电般颤栗起来,那一刻,他仿佛魔怔了,将那画像飞快收成一卷,悄然藏进袖中。
***
北戎使团日子赶得巧,抵京没两天就是中秋。女皇发下旨意,将一应接待事宜交给礼部和鸿胪寺,待得中秋当晚再设宴接待使臣。
这是慕清晏入主京城后的第一个中秋节,就她私心而言,十分不想浪费在北戎人身上,巴不得跟殷策躲进勤政殿过二人世界。但头戴至尊帝冕,就要担起家国重责,慕清晏再不乐意,也只能捏着鼻子出席中秋晚宴。
“你说这个萨尔兰,什么时候朝贡不好,偏挑中秋节,”私下相处,女皇免不了同议政王抱怨,“好好的团圆节过不成,这不存心找不痛快吗!”
殷策将公文抱回了勤政殿,正伏案批阅。闻言,他抬头在慕清晏小巧莹润的鼻尖上捏了下。
“她不敢,”殷策淡淡地说,“她现在有求于人,哄着你还来不及,绝不敢给皇上找不痛快……左不过一个晚上,应付过去,咱们有的是一起赏月的机会。”
慕清晏拆了发髻,换过家常衣裳,缎子似的长发垂落腰间,又是刚膏沐过,烛火下闪闪发光,几可照见人影。
她拨拉了下头发,终于舒服了,从盘子里捡了个小厨房做的双黄莲蓉月饼,掰了一半喂到殷策嘴边:“北戎的国书你可看了?”
殷策不爱食甜,但慕清晏送到嘴边的,就算□□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咽下——出乎意料,那玩意儿并不难吃,莲蓉细腻,蛋黄酥香,甜度浓而不腻,完全是依照他的口味来的。
“看了,”殷策一边细品莲蓉月饼,咽下满口甘甜,一边说道,“要钱要粮是题中应有之义,只是萨尔兰此行带来了达延部的郡主,声称要与大胤联姻,着实费人思量。”
慕清晏和丁裕推演全盘时,不是没考虑过“联姻”的可能性,只是拖欢身死,北戎三部自顾不暇,而萨尔兰新王上位,脚跟还没站稳,不太可能长留京城,因此谁也没把这个微渺的可能性纳入考量。
谁知萨尔兰打定主意要在大胤内部安插钉子,自己分身乏术,就捧出一个郡主来,间接摆了慕清晏一道。
“她看中的是谁?”慕清晏单手托腮,将殷策咬剩下的半块月饼送进嘴里慢慢吃了,“勋贵,还是武将?”
她和殷策意见一致,都觉得新上位的北戎女王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既然提出联姻,势必要为草原引入强援,最好能手握兵权震慑各部。
在这一点上,文臣显然不能满足她的要求,哪怕是一人之下的内阁首辅,也没法将手伸到草原。
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女人跟咱们打过交道,对朝廷内部多少有些了解,”慕清晏思忖道,“你说,她会不会盯上西北军里的人?”
殷策轻嗤微哂:“那她便是打错了主意。”
慕清晏在盘子里挑挑拣拣,选了个酥皮月饼,然后往殷策怀里一扑,老实不客气地坐上人家膝头:“对你手下人这么有信心?”
殷策十分自然地捞住她腰身,往怀里带了带:“西北军皆是忠肝义胆的报国之士,不会为外物收买。”
慕清晏掰开月饼,发现居然是鲜肉馅的,开开心心地分了一半给殷策:“要我说,若真有人不开眼,将主意打到将士们头上,你不妨狮子大开口,全都应下——送上门的油水,不要白不要嘛。”
殷策:“……”
这话也就女皇陛下说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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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