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晏理直气壮:“赵太医说了,你身子虚的厉害,就得按时用药……当初在勤政殿,你就不肯好好吃药,每次服药都跟上刑似的,多大人了,还跟小孩一样怕吃苦,出息呢?”
殷策被她数落得脸上挂不住,偏又舍不得拿女皇怎样,只得在她腰肋软肉处拧了把:“你还说我?你自己吃药何尝不是三推四阻!”
慕清晏怕痒,被清远侯这一把拧掉了半条命,蛇一样扭作一团,滚进殷策怀里:“别拧,我错了还不成……好好好,殷帅饶命,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殷策想起萧霁的禀报,来了兴致:“可是你托丁先生打造的火器成了?”
慕清晏抿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手铳,正要递给殷策献宝,帅帘突然被人撩起,方才离去的萧霁快步闯了进来,顾不上神色亲昵的两人,单膝跪地:“少帅,京中传来急报。“
殷策神色微变,却没舍得推开慕清晏,就着将她揽在怀里的姿势,从萧霁手里接过信报。
”三天前的子时,九门突然封锁,一应人等只许进不许出,“萧霁夹紧脖子,意识到自己莽撞了,僵硬着不敢抬头,“进城之人须得接受详细盘查,似是在搜查什么人!”
殷策和慕清晏都是从勾心斗角中搏杀出来的,闻言立刻对视一眼,交换过心照不宣的目光。
“颐宁宫又在发什么神经?”慕清晏捕捉到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不安地皱起眉,“突然戒严九门,肯定不是为了对付寻常宵小,难不成……”
她没把话说完,但是那一刻,两人心头掠过同一个名字:谢昭琅。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确如女皇所料,充斥着阴霾与压抑的气息,金黄的琉璃瓦失了往日华彩,映照出阴沉沉的天幕。
自打寒食宴后,叶清婉再没离开过颐宁宫后殿,出入皆有宫人跟随。她不喜被人监视,干脆闭门不出,一日十二个时辰,若非还要向太后请安,倒有十个时辰闭门不出。
这一日傍晚,就听“砰”一声响,紧闭的殿门被人大力撞开,两个面生的嬷嬷闯了进来,客气却不失强硬的将叶清婉请去了正殿西暖阁。
两个嬷嬷来者不善,叶清婉却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她悠然起身,甚至有闲心对镜整理了妆容,又将鬓畔金簪扶正,确认没有疏漏,才不慌不忙地转过身:“走吧。”
西暖阁是太后日常起居之所,一早点起凝神静气的白檀,太后妆容精致的面庞在袅袅白烟后迷蒙不清。那是叶清婉见惯了的景象,好似高居云端慈和悲悯的菩萨,每每见着都叫人发自心底的生出敬畏。
但是这一回,叶清婉非但没有敬畏之心,反而很想放声大笑,因为知道这世间至尊至贵的女子心情远没有表现出来的平静。或者说,她此刻分明是在以表面的平静掩饰内心的愤怒。
叶清婉拎起裙裾,恭恭敬敬地叩拜行礼:“给太后请安。”
她没有再叫“姑母”,太后也没纠正她,端坐罗汉床上的贵妇端起白玉茶盏,却未沾唇,而是狠狠掷了下去。
厉风擦着叶清婉娇柔的面颊过去,只听“当”一声响,茶盏砸在金砖地上,滚烫的茶汤横溢过碎玉。叶清婉低伏下身,用谦卑的姿态遮掩住嘴角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太后息怒,保重凤体要紧。”
太后的声音冷冷传下:“是你做的?”
叶清婉一顿,恰到好处的露出“惊讶”:“太后说什么?”
“别在哀家跟前玩弄你那点心眼,”太后平复下气息,漠然看着她,“你是哀家一手看大的,那点本事也是哀家教出来的,想跟哀家玩手段?婉儿,你这是自讨苦吃。”
叶清婉屏息片刻:“太后言重了,我并不敢。”
“敢不敢的,都已经做下了,”太后拾起青金佛珠,一颗颗数了起来,“是你买通了哀家身边的小安子,将那谢三郎纵出宫去?”
叶清婉知道自己的动作瞒不过太后,却没想到颐宁宫动作如此迅速,这么快就查清了来龙去脉。顿了片刻,她轻轻叹了口气,仿佛终于不用继续伪装似的,松弛了绷紧的肩背:“太后既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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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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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叶府,百年府邸在夜色中投落庞大而岿然不动的阴影,侍从们穿庭而过时不自觉的避开檐角,仿佛靠的近些就会被蠢蠢欲动的暗影一口吞噬。
书房烛灯早早熄灭,此间主人却并未睡下。黑暗中,叶如晦手执一盏烛灯,摸索着扣紧百宝阁上的花樽,只听极轻的“咔嚓”一声,被生铁底座固定在格子上的花樽竟然转动了,紧接着,墙壁内层传出机械扣动的“札札”声,靠墙而立的书柜向两边撤去,露出一道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