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策心头“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不安。
当初慕清晏中毒垂危，为了杜绝京中为难殷策的口实，下了一道禅位口谕，搁在当时自然是快刀斩乱麻，可时过境迁，难免不让人多想。
毕竟自古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断没有双峰并立的道理。如今景昭女皇逃过一劫，说出去的话却如泼出去的水，想收是决计收不回来的。
那么，北境十万铁骑……以及全天下的勤王之师该听哪一位的？
殷策浸润朝堂多年，太明白个中微妙与要命之处，就要跟慕清晏好好说道一番——虽说女皇陛下金口玉言，颁下的旨意轻易不容悔改，总比日后被有心人拿住话柄，以此离间君臣二人来得强。
然而就在这时，山道尽头传来“咯吱咯吱”的动静，虽然距离尚远，听得有些模糊，却不耽误殷策分辨出，那是车轮碾过满地冰渣的动静。
他扯过慕清晏，闪身躲进山壁背后，不多会儿，就听“辘辘”声由远及近，竟是一队蒙着幔布、分量不轻的大车。
景昭女皇与四境统帅面面相觑，交换过惊疑不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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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诱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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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已近雪山峰顶，莫说车队，便是步行都艰难得很。唯一的解释是，有人费时费力的在山间开凿了栈道，又以石板和稻草铺地，方便车队通过。
问题在于，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清晏皱了皱眉，联想到山洞中，烈月真口中的“机密”，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依着慕清晏的脾气，便要立刻跟上去一探究竟，但她答应过殷策不惹事，更担心自己轻举妄动会拖累清远侯，因此不敢擅专，而是扭头看向殷策，将决定权交给他。
殷策稍作沉吟，已然下定决断——他对着车队行进的方向做了个干净利落的手势，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跟上去瞧瞧。
慕清晏毫无异议，举双手支持。
两人不确定车队中是否有高手压阵，不敢跟得太近，远远隔着一段距离。幸而这一行人目标明显，也幸好车辙留在雪地上的印记十分清晰，一路跟着倒也不算吃力。
雪山上空气稀薄，人和牲畜格外容易疲惫，三不五时就要停下歇息。慕清晏自己只差累趴下，却不敢露出形迹，唯恐惹来殷策牵挂，每当对方面带关切的看向自己时，就龇出小白牙，露出轻松又浮夸的笑容。
殷策明白她的好意，抬手在她发顶处揉了把。
如此走走停停，行了约莫大半天的光景，前方车队突然一拐，山势也随之急剧降下。再走半个时辰，居高可见下方地势陡然开阔，竟是一带山谷，谷口设了铁拒马，锋利的尖刺朝向谷外，内侧有披坚执锐的北戎士兵巡逻，显然防守严密。
到了这个地步，哪怕殷策是个瞎子也该看得出，这山谷之中别有玄机，怕是藏了不小的机密。
他一开始不许慕清晏轻举妄动，是因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没有因为一个许真许假的可能性，就放任九五至尊以身犯险的道理。然而此一时彼一时，眼下几乎可以确定北戎人在山谷中藏了阴谋，甚至十有八九是冲着西北军去的，依着殷策的脾气，势必要探个明白。
即便如此，殷策也不愿慕清晏跟着涉险，他犹犹豫豫地转向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慕清晏用口型堵了回去：不成！
殷策：“……”
慕清晏难得扳回一城，立刻用清远侯之前的说辞反将了他的军——她抓起殷策手掌，指速飞快地写道：“我知道你想以身犯险，我也知道你怕牵连我，想把我支使开……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写到最后，清远侯的手掌不够她发挥，笔画连成一道闪电，恨不能从手指缝隙中飞出去，可见慕清晏有多愤怒。
——不许老娘犯险，却拿自己仅剩的半条命打水漂玩，这叫什么？2十有八九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殷策皱了皱眉，试图以理服人，用口型劝说道：我是四境统帅……
慕清晏毫不客气，直接怼了回去：“我还是大胤女帝呢！江山社稷是我的担子，不是你的，你别抢我的活计！”
殷策彻底没辙了。
他默然半晌，实在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皱眉瞧着慕清晏：“你想怎么样？”
慕清晏眼珠骨碌一转，抬手扯住殷策领口，拽着他低下头，在清远侯耳畔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殷策脸色倏变，想也不想：不行！
慕清晏也不强求，拖着他往回走：“那成，你跟我下山，咱俩谁都别冒险。”
殷策被她拖着走出五六步，就再也抬不起腿。他回头看着山谷方向，俊秀的眉头深深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