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力”就在这时出现了。
两翼斥侯最是警觉,在鸣镝声响起的一刻已然察觉不妙,但劲风来的猝不及防,他们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眼睁睁看着形同长枪的重箭从天而降,轻而易举地扎透了冲锋在前的骑兵铠甲,而后余势不衰,带着尚未气绝的将士向后窜出,贯穿了第二名将士的肩胛犹不罢休,又狠狠穿透了第三名将士的胸口!
鲜血四溅中,“线”断了。
奔逃在前的拖欢及时勒住缰绳,犹如脑后长眼般调转马头,长刀出鞘的一瞬,他看到一袭烈烈红衣,迎着头顶骄阳,仿佛草原上最烈艳的格桑花,骑马飞驰而来。
拖欢眼底的杀气突然消散了,迎着那袭灼目的红裙,露出一个宠溺又骄傲的笑容:“烈月真……我最美丽耀眼的小公主。”
美丽的公主殿下同样是草原上最勇猛的战士,她惯用的武器是一把鬼头刀,劈斩时能带起呼啸凌厉的风声。这样可怕的力道,连一个成年男人都难以抗衡,纵然是训练有素的西北精锐,扛下这一刀时也觉得虎口隐隐酸麻。
“这是我们的土地,我们的草原,这些中原人却闯入我们的家园,焚烧我们的牛羊,屠杀我们的勇士!”烈月真回头厉喝,声嘶力竭,“杀了他们!替我们的勇士报仇!”
北戎骑兵仰天咆哮,仿佛群狼在旷野上呼号逐猎。
这支北戎援军的人数并不多,但他们携带了可怕的杀伤性武器,四匹精锐战马拉着小车,车上架着必须数人合力才能拉开弓弦的床子弩。
那是北戎人用来攻城的利器,重箭射出去的力道甚至能穿透青石板砖,牢牢钉在城墙上,供攻城部队作为攀援的踏脚点,因此又叫“踏橛箭”。这等杀器绝非血肉之躯可以抗衡,西北军挡无可挡,只能四散闪避。
这一避,阵型顿时乱了。
拖欢苦等的正是这一刻,只是一个手势,追随他多年的精锐铁骑自然心领神会,刹那间,猎手和被追逐的猎物颠倒过来,奔逃在前的北戎军调转刀锋,好似闻到血腥味的恶狼,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这只军队的将领不是殷策,”拖欢抹去刀锋上的血迹,眯起被杀意熬红的眸子,“太莽撞了……他不会犯这样的错。”
然而不管对手是不是那个人,既然猎物入套了,他就必须留下这股西北军的人头,少一个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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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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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将士第三次冲进帅帐时,被何铮一个手势止住了,这跟随清远侯多年的副将回头张望了眼,只见里间朦胧的影子倒映在木屏风上,依稀是一个人面对行军床弯下腰。
片刻后,殷策直起身,抬手抹了把嘴角溢出的药汤:“什么事?”
小将士回过神,得了何铮示意,忙道:“北戎似乎看穿了咱们的计划,一早安排下伏兵,还带着床子弩……”
何铮悚然一震,蓦地看向殷策。
清远侯早在图兰城时就领教过北戎床子弩的厉害,闻言倒不至于大惊失色,只是略皱了皱眉:“是周思远轻敌冒进,被人引进套里了?”
小将士硬着头皮,规规矩矩道:“是。”
何铮与北戎铁骑打了十多年交道,太清楚这群恶狼是什么尿性,回头对着屏风里侧道:“少帅,我立刻带人前去接应周参将!”
殷策不置可否,用手巾替慕清晏擦去唇角残留的药汤,又在她额头上试探了下——果不其然,仍旧烫的厉害。
不幸中的万幸是,药汤一碗接一碗灌下,她的呼吸总算稍显平复,不再如开始那般急促不定。
“北戎伏兵有多少人?”殷策淡淡地问,“领兵将领是谁?”
小将士喘了口气,额角汗珠断线似的往下滑落:“不是将领,是个女子,看模样像是北戎部落的公主,带的人也不多,不过六七百轻骑,但他们带了三架床子弩,一下就将我军的阵型冲散了。”
何铮有点沉不住气:“少帅!”
“周思远不是刚上战场的新人,他撑得住,”殷策不疾不徐地说,继而话音一转,“现在是什么时辰?”
何铮不明所以,还是据实答道:“酉时二刻,眼看到黄昏了。”
殷策“唔”了一声:“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该到了。”
何铮想问“什么差不多该到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听殷策说:“你带一支轻骑绕道东北方去抄北戎军后路,一旦北戎人有撤退迹象,立刻里应外合,双面夹击。”
何铮这回真是有点发懵:北戎战力不在西北军之下,又有床子弩助阵,眼看占了主动,不乘胜追击直捣黄龙已是万幸,怎会突然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