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晏撂下绣墩，拍了拍手，扭头对上目瞪口呆的丁财神：“怎么了？”
丁裕舔了下唇瓣，斟酌着措辞：“我有点想不通……清远侯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慕清晏并未刻意隐瞒自己与殷策的关系，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震天响的喊杀声中，她居然认真想了想：“看上我貌美如花温良贤淑？”
丁裕：“……”
护卫在侧的锦衣卫，不管杀敌的还是戒备的，全体扭头捂嘴：“呕！”
清远侯脸皮但凡有这位一半厚，也不至于被朝廷压得喘不过气，险些葬送一条性命。
说笑归说笑，当北戎人真的杀将上来时，所有人都肃整了神色——明晃晃的刀锋近在眼前，没人乐意将性命断送在此，他们好容易解开脖子上的锁链和桎梏，满心期待着在三千里山河间纵横驰骋。
他们不能死在这儿！
“各位是随我留在这儿的，我必将你们平安带出，”慕清晏举杯将残酒饮尽，继而狠狠掷出，白玉杯跌在地上，碎成了八瓣，“北戎夺我良田、屠我百姓，想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
于驻守北境多年的将士们而言，“封侯裂地”还在其次，亲眼目睹烽火燎原、山河肆虐才是切肤之恨。被慕清晏三言两语勾起心头愤慨，十来个锦衣卫举手挥刀，将下一拨冲上楼梯的北戎轻骑切瓜砍菜般斩落。
一时间，脑瓜在鲜血迸溅中滚落，失去头颅的身躯好似沉重的木桩，从楼梯上滚落，绊倒了后来者。
慕清晏招呼别人动手干脆，自己抽刀子也不含糊——她自知身手有限，绝不冲锋在前给人添麻烦，专门躲在暗处下黑手。青棠拔刀挡住一道攀上栏杆的身影，被那力大势沉的弯刀逼得手腕后折，几乎拗断骨头，就见那人身后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身形高大的北戎人睁大眼，僵硬而又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盯着胸口探出的一截带血刀尖。
慕清晏“啧”了一声，极利落地抽回手腕，鲜血随即崩了她一脸，失去支撑的北戎人好似散落的泥沙，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
慕清晏拿袖子抹了把脸，透过血红的视野，对上青棠瞠目结舌的视线，没好气道：“干嘛，没看过美女捅人啊？”
青棠喉咙“咕咚”滑动了下，浮起一个和丁裕一模一样的念头：自家少帅到底看上这女人哪一点了？
慕清晏自从在青龙山匪寨开了荤，捅人毫无心理压力，仗着自己身材矮小不打眼，在战局中钻来窜去，泥鳅一样滑不溜手。她力气不够，眼力却极精准，几乎一捅一个准，就在她再次放倒一个北戎精锐，正巧退到栏杆旁时，打斗中的青棠冷不防扭过头，脸色顿时变了：“小心！”
慕清晏何其机灵，早在他示警的瞬间纵身扑出，饶是如此，厉风依然擦耳而过，紧接着，肩头炸开火辣辣的痛楚。
她就地打了个滚，从两把当头斩落的钢刀下险险避过，再抬头时，锦衣卫已经从两侧抢上，架住北戎人的兵刃。她伸手捂住肩头，掌心摸到满把血迹，喘息着后退两步，就见一个曾在青龙山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不紧不慢的走到近前。
“烈月真殿下，”慕清晏扶着廊柱，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来人正是烈月真，她此时依旧做男装打扮，身披铁甲、手挽强弩，长发扎成一把风姿绰约的马尾，被西北肆虐的寒风攘了漫天。
“好久不见，”这位分明在慕清晏手里吃过大亏，此时再见居然能沉得住气，不见丝毫愠色，“用你们中原人的话说，这是不是叫缘分？”
慕清晏心说：谁他娘的跟你有缘？跟我有缘的那位要是到了，分分钟要你好看！
面上却依然装得人模狗样，不堕九五至尊的气派：“有缘千里来相会，说的就是我和殿下了。”
这二位堪称各自国家身份最尊贵的女子，两次相见却并非红罗脂腻的深宫内帷，而是兵戎相见的沙场厮杀。
可见生来就是不共戴天的命数。
“你一时假扮太行女匪，一时又自称是世家贵女，还和殷策关系匪浅，”提到“殷策”这个名字，烈月真咬重字眼，显然是对清远侯忌惮颇深，“你到底是什么人？”
慕清晏弯落眼角，柔情似水地笑了笑。但是紧接着，她收敛了笑意，一字一顿：“给你们北戎烧纸送终的人！”
烈月真微微眯紧眼。
下一瞬，刀刃破空，直逼面门。慕清晏有些狼狈的躲闪开，随手捞起一把不知谁丢在那儿的无主长刀，双手合握勉力举起，“当”一声架住烈月真斩落的刀锋。
“开玩笑，”景昭女皇那点毫无依据的自信心开始疯狂膨胀，“老娘好歹是练过散打的，对付不了真汉子，还对付不了你一个糟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