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北境局势乱成这样，虽说是马匪的锅，私底下却少不了丁财神煽风点火推波助澜的功劳。虽说这事没什么凭据，清远侯当面也只能隐晦提点，不好直接兴师问罪，架不住姓丁的自己心虚，见了正主平白矮了三分。
话说回来，这笔买卖做成了，于他也不是没好事。
丁裕念头转得飞快，折扇合拢的当口，已经下了决断：“公子博学多才，这图纸画的也十分详尽，连相应的材质和尺寸都标注清楚，虽说费些功夫，但按图索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东西……”
他话音一顿，脑袋对着慕清晏，眼角却瞥向殷策。
慕清晏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这事自己做不了主，只能跟着一起看向殷策。当着她的面，清远侯神色还算温和，眼神却利如冰锥：“丁先生看过图纸，私底下想做什么，本帅管不了，只是别拿到台面上，更别被本帅瞧见，否则……”
他没明说“否则”怎样，但话音里的杀伐之气，聋子都听得出。
丁裕知道清远侯芥蒂未消，却不以为意，只顾着琢磨“公器私用”——直到殷策瞪了他好几眼，才恍然想起“正事”，忙道：“其实，就算公子不来这么一出，在下本也打算邀您一叙。”
慕清晏心说：我找你是抓壮丁，你找我叙什么？
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微笑道：“丁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在下大约知晓两位此番来意，这几天也排查了城中各股势力，”丁裕从怀中摸出一卷绢布，上头同样绘了画，只不过是副人像，“公子且看看，可认得这个人？”
慕清晏接过一看，不由面露惊愕。
--------------------
第九十章 诱饵
=======================
图纸上绘了一张头像，谈不上笔法意境，只是生动传神。那是个年轻姑娘，二十来岁的模样，纵然落定在单薄纸卷上，依然眉目宛然，是个极难得的美人胚子。
慕清晏认出了她的眉眼，与此同时，她也恍然想起，自己跟这位相见时，她一身男装打扮，被北戎轻骑护卫中央，口口声声称其为“少将军”。
“我在青龙山匪窝见过她，”慕清晏说，“当时她是姚朗的座上宾，只是我不明白，她既是女x子，怎的北戎人对她如此恭敬？”
北戎民族生性豪迈，不比大胤礼教森严，可再如何不讲规矩，男女之分依然泾渭分明，任谁也跨不过那条线。
这不是人为限定，而是由北地民族天性决定的，恶劣苦寒的生存环境磨砺出他们只对强者臣服的血勇，而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力量对比太过悬殊。
“能以女子之身统领精锐轻骑，我只想到两种可能，”慕清晏梳理着思路，“要么，这女子身份贵重，北戎人莫敢不从；要么，这女子本身能力不俗，甚至力压一干男子，令他们心甘情愿的臣服于彼。”
她像个举手回答提问的小学生，不无忐忑的给出答案，然后用紧张又期待的眼神盯住殷策：“她是哪一种？”
兴许是慕清晏睁圆眼的模样太动人，殷策实在没忍住，抬手在她发顶处摁了摁。
“都有，”他温和的说，“你们遇见时，她是如何自称的？”
慕清晏想了想：“她说她叫烈真。”
“烈真不是她的本名，但也并非完全捏造，”殷策说，“她的真名只多一个字，名唤烈月真。”
慕清晏先是觉得这名字好生耳熟，搜肠刮肚半晌突然反应过来，“啊”的一声道：“烈月真？那不是、不是那嫁了拖欢的鄂多公主吗！”
殷策点头赞许：“你现在知道，那一干北戎轻骑为何对她言听计从，不惜性命也要护她周全了吧？”
慕清晏太知道了。
她兀自沉浸在震撼中，好半晌才理清头绪：“所以，那个拖欢不仅在中原搅混水，还把自己媳妇派了来？这心可真够大的……他手下就没别的能人了吗？”
殷策心说：原来你也知道，没事把媳妇派出去冲锋陷阵是无能的表现。
但这话不便明说，因为慕清晏还没过门，贸然宣之于口有玷污女皇清誉之嫌，所以他只在舌尖玩味片刻，就不动声色地咽了回去。
“烈月真是鄂多大妃之女，又是拖欢的妻子……或许不久的将来，还会是北戎草原最尊贵的女人，”殷策说，“她虽为女子，却是鄂多可汗当作继承人培养长大的，果决善谋不在男子之下——搅乱中原局势本是机密，须得由最信任的人出马，拖欢派了烈月真来也不算失策。”
慕清晏突然想到什么：“烈月真潜入了图兰城？她的目的是什么？”
殷策：“你还记得潘家随行的粮车中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