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策一想起慕清晏友情客串过潘沉的“十八房姨太太”，虽然时日短暂，她自己也足够机灵，却难免被那姓潘的动手动脚，心里就极端不自在，恨不能立刻冲去营帐，将那好色成性的潘家家主一双爪子剁下来。
清远侯坐镇四境多年，分得清轻重缓急，哪怕心里醋出了火，面上也不显露分毫：“她会用‘潘家姨娘’的身份遮掩行踪，确实是我没想到的，但我更好奇的是，她背后那股势力到底是马匪还是北戎？”
殷策和慕清晏一样，都不认为乔夫人是单打独斗，如若她身后真有一股势力，无非是马匪或者外虏——殷策将现有的线索捋过两遍，认为外虏的可能性更高，毕竟姚朗已经算是匪寇中的佼佼者，尚且被乔夫人拿捏在手心里，照这么看，就算把陕晋境内的马匪捏一块，也不够人家一锅烩了。
正寻思时，忽听一声脆响，却是慕清晏打了个响指，冲他抛了个媚眼：“想知道？”
殷策点点头。
慕清晏勾起眼角：“求我啊。”
殷策：“……”
清远侯一声不吭，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慕清晏虽然有些城府，到底不比坐镇三军的大将，被殷策盯得心虚，很快败下阵来，蔫蔫道：“我试探了下，乔夫人背后的线多半连着北边。”
殷策微微眯眼：西北再往北，就只能是北戎了。
果然，和他的猜测对上了。
“只是我不明白，”慕清晏用一句话把清远侯的思绪拽回来，“按说北戎少不了能人，怎么单单挑了一个女子来中原搅风搅雨？是对她的能力太有信心，还是觉得女人命不值钱，能搅起风浪最好，折了也不心疼？”
慕清晏在民间风餐露宿了好些时日，早不是当初的贵人做派，包子啃得满嘴流油，像个十来天没吃过饱饭的饿殍。殷策有些好笑，更多却是心疼，在怀里掏了半天，摸出一条四角绣花的帕子，替她擦净油汪汪的嘴角。
慕清晏心里受用，嘴上却要挑刺：“哪来的帕子？看着像是小姑娘用的……啧啧，不会是哪家小姐送的吧？”
殷策没说话，曲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下。
清远侯手下有分寸，那一下其实不痛不痒，慕清晏却做出夸张的表情，龇出满口小白牙：“疼！干嘛打我！”
殷策把帕子丢她怀里：“不认得了？”
慕清晏拎起帕子瞅了眼，发现这玩意儿怪眼熟的，再仔细一瞧，素白的湖绸料子，一角绣了朵嫣红的凤尾花，这才想起是许久之前的旧物。
她瞬间笑开了花，腻腻歪歪地蹭着殷策：“这不是我的帕子吗？你一直留着啊？”
殷策待要点头，觉得自己一糙汉子，把个小姑娘的东西当宝贝揣怀里有点娘们唧唧，说不出口。可要摇头，又觉得这是事实，否认有违本心，不想叫慕清晏失望。
到头来，只能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慕清晏果然笑逐颜开，嘟嘴凑上前，想起自己刚啃完包子，嘴角还油腻腻的，忙起身找水盆。殷策摁住她，自己掀帘去了帐外，不多会儿拎着铜壶和水盆折返回来，往热水盆里拧了干净帕巾，亲自替慕清晏擦脸净手。
慕清晏笑嘻嘻的，摊开双手任他服侍——殷策手上生了粗茧，一看就是握惯刀兵，落在她面颊上时却极轻柔，仿佛那四六不着的便宜女皇是什么活宝贝，稍微用大力就碎了。
慕清晏被擦拭得舒服，惬意地眯眼偏头，在殷策手心里蹭了下。
殷策被她蹭得心里发软，总觉得身边依偎了一只家养小动物，刚受了一轮惊吓，正在求抱抱求安慰。他胸口柔情涌动，将慕清晏抱到床铺上，然后捞起她一只左脚，慢慢除下鞋袜。
慕清晏有点不自在——自古女子裸足最为金贵，轻易不能被人瞧去，只有新婚之夜才可在夫婿面前袒露。她并非大胤土著，不至于抱着这点“糟粕”不撒手，只是一只钻心凉的脚丫被殷策捏在手里，掌心热度贴住足踝，好似要将冻僵的皮肉烧出一个窟窿，过电似的异感顺着脊椎爬上脖颈，在脑子里炸开一捧花红柳绿的焰火。
“我、我还没洗脚，”她往回抽着脚丫，又是赧然又是悸动，“你别碰……脏！”
殷策没觉得脏，反而被脚趾和足跟处的青青紫紫吸引了注意，那是冻疮，有些只是肿胀，有些却磨破了，渗出脓液和血丝，盘踞在这只纤巧玲珑的白玉足上，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搭调。
清远侯的眼神活像看到无瑕的羊脂玉被划了两刀，说不出是心疼还是酸楚，不用亲眼见证都知道，另外一只右脚也是同样的伤痕累累。他将那只脚丫泡进热水盆里，听着慕清晏嘶嘶倒抽气，手上却没松劲，等到皮肉适应热水温度后，又将右足如法炮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