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世佐留下的退路,就在黑水河中。刚到黑水寺时,他便腾空了三十个装箭枝的木箱,盛满土块
,盖好捆紧之后,联结起来沉入河中,搭起了一道淹没在水面以下三尺的通道,留了标记。
黑水寺中火势冲天,金人不敢靠近,借着这火势的掩护,众人悄然渡河。监视河岸的金人哨探吹响号角时,断后的梁世佑也已踏上了对岸,离岸丈余时,扬手将一支松明扔进了河中。
浮在水上的石脂水,着火即燃,在河面上迅速蔓延开来。
第38章 逃亡路
这一枝金军折损甚多,主将大怒,下令分出五百人来专门追击从黑水寺中退走的那一小队宋军。
浮动着火焰的黑水河,被瓦砾、砖石还有人与马的尸体硬生生填出一条通道来。
渡河之后,金军沿着蹄印一路向南急追。
夜色迷茫,星光微暗,不过梁氏兄弟一行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迹清晰得很,金军之中,又有不少惯于识辨人迹兽踪的猎户,追踪起来毫不费力。虽说相隔一个多时辰,金军一人双马,换马不换人,马匹脚力又好,追到夜半时分,到底咬住了梁氏兄弟一行渐行渐缓的后尾。落在最后面的一名士兵,一时不察便被射下了马。
梁世佑回头看看,度量距离,喝令一声“开”,两人的属下雁翎一般向左右两边散开,金人正掉转弓箭方向之际,分三列埋伏在一道浅沟中的十五名弓弩手,依次站起,十五张弩弓依次发射,箭枝在原野上平铺开来,堪堪将迎面而来的追兵前锋尽数罩住。三轮弩箭之后,前锋百余人已寥寥无几。而向左右两边撒开的骑兵,抢在追兵大队之前,奔上了地势稍高的两个土丘,纵马冲向金军的侧翼。
若是正面迎敌,这区区百余骑,恐怕很难敌得过四百左右的金人骑兵,但是从侧翼杀入却又不同。只有最侧翼的十几名金兵来得及侧转身来放箭阻挡,虽然射伤了两人、射倒了一人,但是两队人马已经一左一右交叉冲入金军之中,梁氏兄弟和护翼在他们身边的四名家将,使的都是最利踹营冲阵的长枪,借了马力与居高之势,竟是将金军冲了个七零八落,又透阵而出,交换了位置,重新绕回到两个土丘之上。
正面的弓弩手训练有素,缓得这么片刻,已经重新装好箭枝,开始新的轮射。正掉转马头追击左右两翼宋军的金兵,被弩箭横扫,落马者较之先前更多。
然而金兵毕竟习于马战,兼之人多势众,分出两队人来追杀梁氏兄弟的亲兵队之后,还可留出第三队人来冲杀弓弩手。十五名弓弩手一射完箭便将弩弓一抛,抽出长刀格挡金兵射来的箭,同时飞快地向两侧跑开。
他们身后,三十步开外的另一道浅沟里,枯枝霍地掀开,九名弓弩手仍是排成三列,三排弩箭射出,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金兵,人仰马翻,落在地上、侥幸未伤或未死者,立刻便被那十五名手执长刀的弓弩手缠上,混战的人群,挡住了后面金兵的去路,迫使他们不得不策马绕行。只这耽搁的一点时间,已经足够弓弩手再装填一次箭枝。只是这一次,对方冲得太
近,有两名弓弩手在射出弩箭的同时,自己也被对方的箭射倒在地。
乌金伏在一旁的枯枝丛中,他被梁世佑限令不许出来。但是眼看着厮杀的人影,不断倒下的同伴,心中万分焦急。刚才的三轮攻击,金人被杀倒杀伤一大半,但是自己这边也有伤亡,现在近身博杀,人数少了,很是吃亏。
乌金只犹豫了一下,便摸出了弹弓,小心地拨开枯枝,瞄准了一个正挥刀砍向一名弓弩手的金兵,随即又转向对方的座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不知哪个说书人说过的话,乌金记得很牢。
那匹马的腹部挨了一颗石子,虽说乌金力气不算大,距离也不近,这颗石子并不能击伤马腹,但是柔软的腹部突然受到打击,仍是让那匹马惊跳了一下。不过博命厮杀之际,座骑的这一下惊跳,已经足以决定生死。
乌金望着那名金兵身子一晃,失了重心和准头,手中的刀错过了那名弓弩手,反而被对方反撩一刀削断了右腕,惨叫着摔下马来,立刻又被补了一刀,再无声息。
乌金打了个哆嗦,深吸一口气,弹弓又瞄准了另一名金兵的座骑。
在他偷袭了五名金兵的座骑之后,到底被发现了踪迹,两名金骑冲了过来,其中一人因为马腿被割伤而摔了下来,随即被那名割伤马腿的弓弩手缠住,另一骑却已冲近,乌金仰望着对方劈下来的刀光,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对着那金人的狰狞面孔射出一颗石子,硬石正中那金骑的鼻梁,然后,乌金呆呆地看着那金兵的胸前透出一截枪尖,摇晃着扑倒下来,座骑无人约束,仍是向前急冲,眼看便要将乌金踏在马蹄下,梁世佑手中长枪已经掷出,一时来不及救,只能高喝一声“滚开”,乌金一听到梁世佑的声音,本能地照着他的吩咐裹了枯枝就地一滚,那金人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