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世佑呆了一下,几乎没跳起来:“能放火干吗不早点放?!”
乌金低下头小声嘟哝了一句什么,梁世佑没听清楚,喝问一声,乌金吓得一抖,赶快说了出来:“又不是哪儿都能放火……”
这可不是那一片单独的竹林,火焰又离地半人多高,顶多燃尽了那一片地下毒气便会自行熄灭;这一带十几个煤窑几乎连成一片,若是烧了起来,风紧草枯,荒原野火,跑死马也跑不过去。若不是有那一道小河沟,乌金绝不敢轻易点燃这野火。
其他人都牵了马从小河沟中步行,梁世佑则带着乌金在两岸纵火。冷眼看着那个黑黑瘦瘦毫不起眼的乡村少年,满脸心疼不甘,仍是咬着牙点燃了一个又一个煤窑,梁世佑心中忽而生出些微感叹。乌金对这些煤窑也太过熟悉了吧?何处应先点燃、何处应稍后再点燃,以及应在何处丢下火种才能叫这整个煤窑尽快燃烧起来,乌金似乎都早有成算。就算是由石清泉的管家教过一段时间,这乡野少年能够这般灵醒,举一反三,闻一知十,也真算是难得了。
片刻之间,火焰已席卷原野,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
追来的金兵,远远望见这一片野火,座骑惊跳不肯前行,只能悻悻停步。
第31章 戴公公
梁世佑一行人,用打湿的布巾蒙住头,又蒙了各自座骑的双眼与口鼻,沿着那条东西向的小河沟,一路疾走,傍晚时分,总算脱离了那片自北向南席卷而去的熊熊野火。只是这样一来,路就绕得远了。不过梁世佑断定南归仙人关的几条近路,必然都已被金兵截断,是以歇了一夜后,天亮时再次起程,仍是一路向东。午后,乌金望见前方渐渐出现的一道道起伏的山梁,愣了一愣,拉拉梁世佑的衣袖说道:“前面就要出和尚原了,那边的路我都不认得……”
梁世佑哈地一笑:“我认得就行!”
日落时分,他们终于踏入了这一片起伏山梁之中。之后足足转了三天,方才走出山地。随身携带的干粮与清水早已用完,好在山中尚有野兽可猎,也不乏水源。
出山之前,梁世佑先派了探子出去望风。这一带的金人主力虽然集中在仙人关附近,但是也不可不防备那些到处游荡、搜罗财帛女子的小队人马。不料探子回来,报称前头有金兵埋伏,似是在准备截杀什么人,他不敢靠得太近,未能打探清楚。
梁世佑脱口骂了句“贼老天玩我不是!”转念又笑起来:“管他要打劫谁,呆会儿咱们就打劫他去!”
一行人就地休整,直等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日将西斜,两道山梁外的大道上总算有了动静,人
喊马嘶越行越近,乌金疑惑了许久,此时终于忍不住悄声问道:“咱们要不要提醒一声?”
眼睁睁看着来人被金兵伏击……乌金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吧?
梁世佑嗤笑起来:“行军不放探马,活该被人伏击!我这么一点人马,肯去救他就不错了,还指望着越过埋伏去给他提个醒?”
乌金不敢再说,倒是梁世佑的副手低笑道:“正是正是,趁火打劫才是正道,没的反替他人做嫁衣裳!”
望风的探子回报道来的那一队宋军,应有两千余人,不过只有五六十名骑兵,其余全是步卒,押了三百余辆大车,打着“奉旨劳军”的旗号,服色鲜明,行动缓慢。梁世佑越听越觉得古怪,这么张扬的一队人马,简直就像是对着金人叫嚣“我有钱又有粮快来抢我吧”,这样一路行军下来,难怪得金人骑兵轻易探知消息、在此处设下埋伏。
沉吟之间,外头已经开打。
梁世佑静听着山梁之外的动静,探子回报说金人派出的哨探也都撤走投入了战场,梁世佑仍是等了一刻,这才下令全体上马出战。
乌金被他留了下来,躲在乱石丛中,不过听得马蹄声远去之后,又悄悄溜了下来,爬到山坳上,小心地观望山下情形。
居高临下,乌金目力又好,便是天色渐暗,也看得清楚,只
见那队奉旨劳军的宋军,正被金人骑兵围在大道当中,金兵远远放箭,宋军躲在大车之后,被乱箭压得抬不起头来,动作稍慢、来不及躲藏的士兵,被射死射伤的,为数也不少。最华丽最张扬的那辆双驾马车,更是被射成刺猬一般,翻倒在地。数轮乱箭过后,金兵开始呐喊冲杀,全未注意到悄然出现在他们后方的那一小队人马。
梁世佑的本意,是要等到这两方人马厮杀到两败俱伤时方才出击的,但是见得眼前情形,只怕金兵一冲,这枝宋军便要溃散了,暗骂对方不争气之际,不能不改变主意,只是右手才刚举起,尚未划下,忽地改变手势向下虚按,示意身后诸人不可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