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阿弥紧靠着姬瑶花,望着楚阳台上的载歌载舞,只觉世间虽有那无尽苦难,这眼前景象,却足以忘忧。
姬瑶花含着微笑,望着台上,唔,这两个人的配合,无论歌声还是舞姿,都是越来越默契,越来越水□融了呢……
姬瑶花此番回巫山,是等着襄阳那边前来迎娶的,想着姬瑶花不日便要出阁,苏朝云与季延年自是如释重负,晚间特意前来姬氏老宅道喜。季延年送上贺礼之后,先走一步,去看望宣称偶感风寒的姬瑶光了,房中只留下苏朝云与姬瑶花相对而坐。
姬瑶花斜倚在长榻上,看着苏朝云笑:“苏师姐,季先生与你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只需你一个眼神,便知道要替你清场了。”
苏朝云冷冷答道:“是否心有灵犀,不劳姬师妹费神思量。”她自袖中取出一只光润剔透、刻丝镂凤的碧玉镯,放在几案上,推了过
去:“物归原主。”
姬瑶花讶异地扬起了眉:“苏师姐这是何意?莫非是瞧不上眼?”
历年旧例,每次祭神之时,神女峰都会以巫山神女之名,送一件祭礼与巫女祠;这几年因为药王庙与巫女祠多有同台献舞之时,所以姬瑶花做主,每次都送了两件祭礼。
这一次招魂之祭,自不例外。
让苏朝云不快的是,姬瑶花送给她和季延年的,居然是一对龙凤玉镯!
真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姬瑶花看一看玉镯,转而又道:“既然苏师姐瞧不上这个,想必也入不了季先生的眼,我那儿还
有一对羊脂玉簪,式样简洁,料来更合苏师姐与季先生的品味,回头便让人送到二位府上。”
苏朝云嘴角轻挑:“姬师妹当真不明白我的意思?”
姬瑶花“哎”了一声,偏着头笑道:“我不过是心情好,所以想做点儿什么,愿天下有情人皆成了眷属而已。”
看着他们两人在台上那深情款款、在台下相敬如宾的模样,姬瑶花自是觉得大有必要插上一手——她可不在乎别人是否乐意让她插手自己的命运。
苏朝云静静注视着姬瑶花,姬瑶花微一挑眉,坐直了身子,正色说道:“苏师姐有话请讲。”
苏朝云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姬师姐,你要记住,天下虽大,除了季先生,我却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对舞。”
姬瑶花约略有些明白苏朝云的意思了,默然一瞬,说道:“那么季先生意下如何?”
苏朝云微微一笑:“上升峰三脉弟子,从来善于体察女子的心意。季先生奉侍各位女神多年,对于女子的心意,更是明察秋毫。我想此时此刻,他正在将那只龙纹镯退还给令弟吧。”
苏朝云猜得没错。
姬瑶光看看放在案上被推过来的龙纹玉镯,撇撇嘴,暗自嘀咕着瑶花又将麻烦推到自己这儿来
了。明知道他心情不好,还吃定了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姬瑶光抬起眼看着季延年,面前这个人,看似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实则世事人情再通透不过。他也懒得费心探问,径直说道:“季先生总该有句话,好让我向瑶花交代吧?”
这件事情,在季延年心中,也反复思量了不少时日了。苏朝云的心
意,其实早在东京城中时,就已在他面前说得分明:天下虽大,她却找不到第二个人可以对舞。所以那温软花蕊,总是层层深藏于冰冷花瓣之中,以至于季延年常常要疑惑,那若隐若现的一丝情意,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
听得季延年的回答,姬瑶光皱皱眉:“那句话是苏姑娘说的。季先生自己呢?”
季延年微笑:“我觉得这样也很好。”
世俗情爱,原不能与神坛上的两心相映相提并论。每一次共舞,他都以为已经攀至此生的顶峰,再不能前进一步;但是到了下一次,总会让他感到这是新的顶峰。在他们之前,巫女祠的男觋,药王庙的女巫,从未能让自己的魅惑之力远达神坛之下数里以外,令整个西都山上的人群如痴如狂,如迷如醉。在那响彻山野的欢呼声中,他们仿佛也能够听到虚空中神灵的欢笑,还有自己心底深处的欢歌。
他怎能让尘世烟火,破坏这神迹般的一切?
姬瑶光瞠目以对。他现在觉得,自己对瑶花这些同门,似乎还是知之不深,所以才会算不到他们的想法。意识到这一点,真够打击人的。
季延年站起身来,拱一拱手,道声“告辞”,姬瑶光例不送客。不过出得院门时,苏朝云正由姬瑶花送出来,两人相对一笑,季延年再次拱一拱手,先一步向巫女祠方向飘然行去。
苏朝云向姬瑶花笑道:“待到花烛之夜,我再来向姬师妹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