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窈深吸一口气,声线一点点冷下来:“你知道,九重天的机要是我的底线。”
阙渡闻言,垂下眼眸,语调不咸不淡:“你的机要,就是指,打算用那个玩意,彻底杀了我?”
他一步一步走下来。
走到神女殿下面前。
脸色平静无波,嗓音更是冷峭:
“扶窈,你实话告诉我,如今留着我的元神,到底是真的哪怕有一丝丝心软,哪怕有一个瞬间,愿意给我一次机会,还是——”
“只不过在等待一个良辰吉日,好一击必中,让我魂飞魄散?”
扶窈不答,望向他,十分平静地陈述道:“就是像你看到的那样。”
她如何想并不重要。
反正她就是这么做的。
两手准备,未曾落下。
此时正好适合坦白。
反正一切已成定局,他不可能冲破秘境,更不可能拿到乃至销毁那把神剑。
告诉他也无妨。
“就算被你知晓,我也不会把你的元神还给你的。”
扶窈坦荡地交代。
“若是你未曾闯入,我们还有机会多粉饰一些时日的太|平。”
阙渡扯了扯唇角:“听你的意思,此剑早已铸成。”
“苏醒后的第二日开始谋划,第七日动工,历时三个半月,十一天前完成。”
神女殿下对每个时间点都是如数家珍。
她或许连这些时日里与他做了什么都印象模糊,却将这把剑的每个流程都记得如此清楚。
阙渡脸上全是冷意,像极了冬日极寒的雪。
唇也毫无血色。
他之前还要同她发疯来发疯去的。
好像随时都在失控与走火入魔的边缘。
是一座任何时候都可能会爆发崩裂的火山。
现在却出奇的毫无波澜。
如同一汪死水。
更令人琢磨不透。
只有出声时,尾音才无法抑制地泄露出一缕颤抖的酸楚:“……你告诉我,难道我要的,真的很多吗?”
他只想要留着这条命,能够陪在她身边,等待着她的垂青。
甚至愿意为此抛弃自己的肉身。
就算这个主意没被扶窈允许,也能毫不犹豫地给出半边元神。
他已经拱手相让给她,除了这条命之外,所有自己拥有的东西。
只为了换那么一点点。
难道真的很多吗,?
真的……很过分吗?
“不多,”扶窈的手轻轻捏住衣袖,声音跟着放轻,“是我能给你的太少了。”
所以,哪怕阙渡做到了这一步。
她能给的,不要说真心。
甚至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永远会戒备,永远会警惕。
永远会提防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卷土重来。
永远会想着要不要,能不能杀了他。
甚至,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如今他擅闯进了不该闯的地方,触及她的底线。
便连这样的结局,都不可能再得到。
阙渡想要做出一副与她一样冷静的样子。
可最终,还是有最后一丝努力挣扎着的不死心。
“我拿出来的这些东西,”他定定地看着扶窈,“难道还不够换你任何一丝确切的心意吗?”
甚至都没有敢说是情意。
他其实很容易满足。
也会为了她给出来的一点甜头,就步步退让。
就算是一直像前些日子那样,与她平淡地生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他还可以感受到,在那一刻,她的的确确,愿意和他永远待在一起。
哪怕以后不会是如此。
至少那一瞬间的“永远”,都是真的。
可现在,连这点少得可怜的东西都全部倾塌。
她或许并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
或许容忍和接受他,只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
她看到那份他亲手写的婚书,或许也没有半分的触动。
只是在脑海里冷静地思考着,这把剑什么时候能铸好,又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
都是假象。
一触及破。
而直到他抱着那可笑的侥幸,在反复退却跟怯懦之后,鼓起最后一点勇气,踏入此处。
又一遍接着一遍地去确定,这种级别的秘境,只能由扶窈亲手开启。
——才终于发现真相,大梦初醒。
“神魔生来对立。”
扶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所有的情绪。
再睁开眼时,脸上只剩下一片冷淡。
说出来的字眼,更是刺人的直白。
“只要还有一日你是魔,我是神,那你给我的,无论再多,无论再纯粹,无论再毫无保留,于我而言,都是烫手山芋。”
所以,就算他已经把自己的心剖给她看。
他那赤城的真心,放在她手上,落在她眼里。
只代表着一个巨大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