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
他用灵器隐了身,便穿过了那片一触即破的桃花林。
难辨真假的幻术之中,有人横抱起怀中少女,原是打算抱她上山。却不知为何,刚走到大树背后,阴影之下,就突然停住了脚步。
片刻之后,花瓣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心思,原先还是在到处飞舞,转眼便如同大雨一般,簌簌而落。
繁多得几乎遮蔽了天际。
桃花雨之中,除了那一抹淡粉外,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走得近些,才能隐约瞥见——
树旁,少年低下头。
特别轻,特别小心地亲了怀里的人一下。
半晌之后,他将她揽得更紧,下巴搁在少女的脑袋上,仿佛抱着的是自己无上的珍宝。
只不过,再一转眼,人影便消失了。
像一个转瞬即逝的镜花水月。
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
扶窈看了很久的星星。
一会儿想着明日见了大妖的计划,一会儿又纯粹是为了放空。
当她从砖瓦上面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得漆黑。
晚市也全都撤走了,没有灯火照耀,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扶窈能夜视,行动倒是无碍。
但当她重新回到宅邸,却发现贺敛已经贴心地点好了灯,屋内一片通明。
为了保险起见,这里没有侍婢,那这些杂活,都应该是他亲手做的。
他明明还拖着一副病躯,虽然在她灵力温养下好了不少,但因为受伤实在是太重,如今也只能算回光返照一段时间而已。
看起来,三皇子殿下倒也不是完全需要人伺候,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天潢贵胄。
扶窈正想着,一只手横到了面前。
她低头,看向那只白玉镯,又抬头看向贺敛,有些狐疑:“……这是什么?”
“阴阳镯,佩戴双方只要心意相通,就可以任意交换到对方的位置。”贺敛道,“我方才去了一趟州牧府,找了半晌,才总算找到。”
扶窈:“听着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但我若单独遭遇不测,圣女有此灵器,便不必再找寻我,或是在清退外敌时担心误伤到我,我用镜玉一通知你,你就马上可以替换我的位置。”
三皇子殿下说得很诚恳。
大小姐方才也就是挖苦一句,实际上,她一听这灵器的用途,当然就知道有多实用。
只不过,一想到自己被当成了贺敛的后盾,扶窈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爽。
等哪天贺敛没用了,她一定得亲眼看着这人死得挫骨扬灰,凄惨不已。
以报当初他要在鸾台里烧死他的仇。
她抿起唇,往右手随意套上那白玉镯,又看向贺敛:“你知道阙渡剥离给你的是哪一魄吗?”
贺敛似是怔了一下,没想到她转移话题如此之快,隔了一会儿才道:“按理说,最弱的那一魄最容易从元神中剥开。”
最弱的?
七魄掌管着人的方方面面,联结人的经络脏腑,又对应七情,分别是喜、怒、哀、乐、爱、恶、欲。
扶窈很认真地挨个盘算了一下,沉吟片刻,最后得出一个没什么意义的结论——
“怎么感觉除了‘恶’以外都挺弱的?”
大魔头虽然确实阴晴不定让人看不透,但从某种程度上,他的情绪其实一直都很单一。
没怎么高兴过,没怎么伤心过,也没怎么贪恋王权美色过。
虽然也生气过,但若说正儿八经的暴怒,看上去也没有。
除了有很多憎恶乃至深恨的仇人以外,他的情感的确如一潭死水。
白雾:“…………”
白雾:“我再观察探测一下,等有了答案,马上就告诉你。”
阙渡的修为高深,魂魄也淬炼得纯粹,单是那一魄的气息就几乎可以盖过贺敛本身的气息,相当霸道鲜明。
等它多探寻一会儿,应该不难找出答案。
贺敛又道:“不过,我这几日在路上看了些书,也知道了点别的。”
“若我真的带着他的七魄之一身死,阙渡虽会受到很大影响,但并不代表这辈子都会残缺那一魄。如果有机缘,还是可以再重新炼成,修得圆满。”
扶窈:“所以?”
贺敛:“所以如果他再恨我一些,再不管不顾一些,其实也可以不管那一魄的存在,直接就地杀了我。”
然而大魔头还是多忍了他几日。
不可能是因为他不够恨贺敛,那么,只剩下一个原因了——
那一魄虽弱,但其存在对他来讲很重要。
扶窈想,或许是正好关系到了他那已经废得干干净净的经络里,最脆弱的一部分。
一旦破碎,就会让他岌岌可危的身体再一次遭受到灭顶之灾。
人都是有极限的。阙渡也是人,只不过他天赋太高,极限比其他修士要可怕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