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 有南王府坐镇,金陵城的一向最是富庶祥和。
近几个月来却总是不安稳。又经了前两日的变故, 府衙的牢房时隔多年再度人满为患。
所经之处, 偶有杂声。但往里走得多了些,便又是一阵死寂, 越发得显得阴森。
走到一处地方, 张讳停了下来。他抬手指着尽头的一间房, “郡主请,下官在外头等着。”
此举十分有眼色, 云萱颔首应下:“有劳张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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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人声惊动了铁栅栏里头的人,急切的透过缝隙往外看。
“云萱,你来了,快救舅舅出去。”
云萱抬头,便见周二老爷一脸喜色的望着自己。大约是牢里头的日子不好过,本就耽于酒色的人,一双昏暗的眼珠似急着逃出眼眶一般,突兀极了。
见她没反应,周二老爷再度迭声催促:“云萱,你愣住干什么,还不快放舅舅出去。”
云萱站着没动,她看着周二老爷的一番作态,心中着实不解。不论何时何地,他们总是能理直气壮的提要求,到底凭何至此?
她的沉默周二老爷倒没在意,还要再催,这时有人开口制止了他:“爹,别白费功夫了,她怎会救我们,怕是巴不得看笑话呢!”
这样一讲,周二老爷也渐渐回过味儿来,面色变得不大好看。
内外似乎形成了对峙之势。
云萱又往前走了几步,将铁栅栏那头的景象看了个清楚,一家四口,两间牢房,倒是十分的齐整。
周娴与方氏坐在一处,眼中眸光恨不得生吞了云萱。对面,周二老爷身后,周沛满面萎靡之色,正缩在墙角。
云萱只觉心中十分平静,只因这一切,并未没有预兆。作恶者的下场,不过早晚罢了。
“外祖父如今仍昏迷不醒,舅舅不担心吗?”
她这一问,里头的人自是面色各异。
周二老爷这回倒是说不出话来了,面色讪讪的往回走了几步。墙角处,周沛一身缩得更紧。
云萱转而问起:“周沛,你不奇怪吗?何人能将你欠债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还能进你的房里留下字条?”
周娴:“温云萱,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一切,自是柏家二房的人设下的局!”
她似乎对“温”这个姓氏格外的执着,亦或是觉得,只要她不改口,温云萱就永远是在周府寄人篱下的孤女。
可周娴留恋不已的东西,于云萱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反问到:“是吗?柏家二房今日已受审,重刑过后,仍坚称自己并未送过毒药。”
不知何时,周沛已经抬头看过来了,他眼睛里闪烁着惊愕。也是,被人当箭靶子耍弄,又怎会坐得住。
周娴却格外的笃定,“不是他们还能有谁,若是我,我也不会承认。”
周沛的目光便又黯淡了下去。
云萱不紧不慢的一笑后,突然转而问起周娴:“你倒是格外笃定,可这毕竟牵涉你弟弟的安危,真相如何你就不在意?”
先头的不对劲,如今总算找着答案了。莫说周沛,便是周二老爷,还有一直默不作声的方氏都生了疑,目光朝着周娴要答案。
“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周娴面色难看了一瞬,很快又反驳到:“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挑拨我们姐弟的关系!”
方氏这时也道:“我们一家四口不过是受人蒙蔽,待洗脱了嫌疑,自能平安出去。你倒好,不帮忙便罢了,还想着落井下石。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余下的人便又在这里头摇摆不定,也不知谁真谁假。
方氏言辞僭越,云萱无动于衷,侍女月出在一旁却听不下去,斥道:“周二夫人,劝你省省力气,放尊重些。你过去是如何待我们的郡主的,如今想耍长辈功夫,凭你也配!”
此话可谓十分不客气。许是侍女跟着云萱以往在周府被欺压了太多回,这回便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方氏哪曾有过这样的待遇,登时便怒了,“你这贱婢,胆敢以下犯上,待本夫人出去,定要活剐了你!”
见她瞪着眼睛的样子,若不是有栅栏挡着,怕是早冲上来打人了。
见方氏暴跳如雷,侍女这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方才冲动了。小心的看了云萱一眼,见她面色平静,并未有责怪之意,侍女这才放下心来。
“本郡主的侍女,不劳舅母操心。”方氏如何发作都没用,现如今这里只要云萱不当一回事,那谁说了都不算。
对于周家二房的人来说,云萱的平静,实乃“钝刀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