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天光大亮,娇阳耀眼的景象。
与之截然相反的,则是不高不矮的院墙之内,门窗紧闭的房间之中,黑沉憋闷之感。
室内深处,轻薄的纱帐之后,隐隐可见一人盘坐着的身形。
而靠近房门的地方,站着一名其貌不扬的不同男子。
“大师,城内传言,燕京城皇商家的嫡长孙来了扬州城。”
空中似乎浮着烟气,吸气时也能嗅闻到燃香时,有些刺鼻的味道。门边的人似乎是见怪不怪,只站在原处,无视空气中浑浊的气息。
轻纱帐内,盘坐在蒲团上的人,闭目也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半晌后才停了下来。
“可是姓刘?”
“正是。”
被称为“大师”的人,似有若无的“嗯”了一声,眼眸仍旧是将闭未必的样子。
刘家,燕京城第一皇商,名头大背后还有靠山,“大师”满意的笑了笑。
虽然以往接触的不多,但商人做事无非为利,只要能找到对方的软肋,自然事半功倍。
现在这个时机,正是要拉拢人的时候,倒是来得刚刚好。
在脑中做了一番筹划之后,轻纱帐内的人,终于有了吩咐。
“去打听清楚,事无巨细,都报上来。若是能安插眼线进去,最好不过。”
“是。”
——
四月初五,刘府的后院。
昨夜又被柏衍亲亲抱抱的纠缠许久才得以安睡,是以晨起时萧蔻觉得很是疲累。反正柏衍已经起身离开,她索性赖床又多睡了半个时辰。
用过早膳后,萧蔻带着青竹缓慢散步至府内的池塘,想要在假山附近的稍坐片刻。
刘府中的假山造得很是讲究,每一个细节每一条曲线都恰到好处,雅致清幽别有意趣。
只看过一回,萧蔻就喜欢上了这里。
假山一侧,正对着湖面的地方,有一块打磨得十分光滑的棕褐色大石。
恰好有假山做挡,背后小径上就算有人走过也不会发现有人在此处。
若是得闲的时候,一个人坐在上头吹吹塘边的微风,再翻翻手中的游记,好不惬意。
一时兴起,萧蔻托了青竹回屋去取纸笔来,而后背靠着假山,安静的坐在了池塘边上。
本事大好的兴致,才想着趁兴动笔。
只是没等到青竹,倒先等来了假山后两位女子的窃窃私语。
微闭的眼眸睁开,不自觉的凝神听着背后传来的话语声。
“听说了吗?外面的传言。”
“听说了,今日正好出门采买,还有人向我打探消息,给了一两白银呢。”
“你可真好运。那人问了些什么?”
“问刘公子是不是只带了夫人,家中还有没有妾室,还问公子和夫人的感情好不好。”
“那你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这才两天哪能看得出来,信口胡诌了几句罢了。”
“啧啧,怕是有人在打公子的主意呢。不过要我说啊,像公子这样家世深厚的人,哪有不纳妾的。”
“可不是,就看咱们扬州,普通的商户家中也有妾室,更别说富商家中妻妾成群。我看啊,怕是听说了刘公子这号人物,城中的这些小姐们闲不住啦。”
“何止,你忘了咱们这里的特产啦?”
“你是说,瘦马?”
说话的人似乎是嗤笑了一声,才继续讲下去:“那倒真是,有小姐的身子,又比丫鬟还听话,招人喜欢也不奇怪。”
话中的鄙夷,明显到让人难以忽视。
······
又是一阵嬉笑声过后,后面的小径上,两个人的脚步声才渐行渐远。
而假山的另一侧,萧蔻已经怔愣了许久,从听清楚他们话中的主角就开始了。
不愿听也不愿联想,可偏偏这些话自行送上了门,而她自己又忍不住将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没有遗漏。
池塘边的微风不断,原本是清爽舒适的天气。
可非常突然的,萧蔻就觉得空气中开始沉闷了起来,甚至让她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
妻子,本是带着缱绻情深的称谓。
奔着这个称谓去的人,谁不是为了能得丈夫的诚心以待?
在这个世道,束缚甚多。平常人家的女子,一生所求,不过是能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可换做“妻妾”,虽然只改了一个字,却好像是原本一幅独一无二的画卷,沾染上了让人恶心的污垢,只配得到弃如敝履的下场。
也像是光洁透润的美玉,瞬间被摔在了地上,碎得透彻再无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