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白家姑娘的线索了吗?”
“没有。”裴赴远实话实说。
黛云软煞是不解,“那你为何这么笃信的说...?”
男人的唇边扬起一抹不易觉察的讥诮,“只要白烬来了,白家姑娘很快就会主动现身的。上次在襄州也是这样。”
“为何白姑娘她要躲起来呢?难道......难道是因为轻易信不过旁人?可是,卢霓大人是她的表兄,世子你是她的未婚夫婿,她如此这般,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黛云软试探地问。
“柔嘉。”
“嗯?”
黛云软敏感地辨听出了裴赴远语气的生气和无奈。她朝他望去,还是头一次见他阴沉着一张脸。毕竟在自己面前清风霁月的他从来都是宽厚的模样。
说实在的,这么招惹裴赴远,令她有些心虚和后悔。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把我往外推。”他说。
“可是,我讲的也是难以改变的事实。我们何必因为内心不愿面对就去粉饰和逃避呢?”想起裴赴远对白舒窈的杀意,黛云软终究还是软了下来,不愿激怒他去做冲动的事情。
这两日她辗转反侧,试图代入裴赴远,揣摩裴赴远,弄清他内心的杀机从何而来。思来想去,觉得比较合理的理由,无非“面子”二字。
莫不是他担心白舒窈已经受辱?与其娶一个大约是败柳之躯的女子,被京中那帮贵戚背后议论一辈子,还不如让她彻底消失的好?加之,他对白舒窈本来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不过,若只是为了保全颜面而帮助卢家杀人灭口,未免有些弊大于利了吧。毕竟这段政治联姻被裴氏、范氏两大世族寄予厚望,跟白舒窈带来的“巨额陪嫁”比起来,所谓的名节简直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她倏然婉转地问道,“经过从襄州到帝京接触过后,你感觉白姑娘是位什么样的人呢?”
“比较依赖她的兄长。”
这个评价,太含糊了。黛云软的解读是,是对家人言听计从的乖乖闺秀,属于小鸟依人的性子?还是说不太自主自立的意思?
“他们兄妹俩感情很好吗?”她问。
裴赴远意味深长地答道,“比一般兄妹的关系‘亲密’许多。”
黛云软心纯干净,自然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她规劝道,“想来白家姑娘是位性情温顺乖巧的女子?总归不是什么讨人嫌的跋扈之人。”
哎,他的小娇娘总是愿意将人往好了想,就连对情敌也这样。裴赴远紧盯着她的清澈眸子,试图寻找到自己被在意的痕迹,“你难道不讨厌她吗?柔嘉。”
“世子想听实话吗?”
裴赴远认真地点点头,静候她的下文。
黛云软弯起一泓淡淡的笑意,贫而无谄地说道,“我未曾与她本人接触过,所以并没有产生什么讨厌、敌对的想法。当然,我也是个红尘中人,没有圣人那么超然脱俗。面对白家姑娘,我目前只有自卑和羡慕两种情绪。”
“柔嘉.......”裴赴远的心遽地被针扎了一下。
“你还记得吗?你护送白姑娘抵达帝京那日,码头附近是不是有一些戏班子在生火煮饭?其实我当时就混迹在其中,遥遥看着你与白姑娘站在一起,金童玉女般,真的很登对。那会儿我就在想,若我至亲健在,若我的婚事也有家人撑腰,是不是也可以底气硬一些?虽然仍旧够不着广陵王府的门楣,但也不至于一开始就被世子你企图当外室对待吧?”
裴赴远的神色几度变换,浓浓的愧疚和自责充斥在了他周身。
生平第一次,他在一个女子,也是唯一一个人面前抬不起头。
作为间接害她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他甚至不敢再看她此刻溢满了落寞悲伤的眸子。
心中某个念头越发强烈,以前觉得乾坤未定,若轻易宣之于口,只怕会彻底失其信任。可如今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就在这时,驿馆的伙计叩了叩门,端着热腾腾的鱼粥躬身进来,“世子大人,用黄河刀鱼熬煮的粥,给您做好咯。今天早晨刚刚从黄河口打捞上来的,新鲜肥美得很。厨房还剩了几条养在缸里呢,中午正好给娘子做刀鱼氽丸子。”
黛云软恢复了一贯娴静惇惠的神态,朝伙计谢过,“有劳了。”
“娘子甭客气,您与世子请慢用。小的告退。”说罢,那伙计便退下了。
两人各自沉默地坐下,慢条斯理地喝着粥,默契的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饭桌上只有勺羹碰碗壁的清脆声音偶尔响起。
过了一会儿,裴赴远的粥碗见底,他掏出洁净的帕子擦了擦唇,然后站了起身。
“你要走了吗?”黛云软抬眸问。至于那句真正关心的今夜是否回来,堵在嗓子里吐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