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希莱斯也是知情人。
布洛迪牙齿一顿,整个人像掉进冰湖里似的浑身一抖。
是啊,灰影被派往前线时,源源不断补充的军需物资往哪儿来?即便目前处于休整时期,总司令竞选期间,希莱斯可是半点儿没有担心过武器的供给。
他倒是知道,武器是德米特里公爵以绿洲阵营的名义送来的。
可是都那么久过去了,从将领坐到今天的总司令位置,希莱斯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为何绿洲阵营会向灰影倾斜如此之多的武器资源?
一往这个角度深思,布洛迪的脑袋便好像贯穿了一个洞,各种以往根本考虑不到的问题蜂拥而至,令他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恐怖。
屋外的嘈杂比不过他内心的烦乱,他拉开门,带着一脸怒容喝道:“吵什么?!”
几名正要来找他通报事情的后勤人员连忙低下头,道歉之后,其中一人讷讷开口。
“总管大人,我们是想来告诉您,亨特早上外出送信,不幸失足掉下悬崖,身亡了。”
“……你说谁?”
“亨特,在橡子塔负责后勤书面事务的亨特。”
布洛迪心头凉得彻底,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站不稳。
昨天才跟他对接过的下属,今天就没了。
一个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念头在心中升起,如同一把利剑,刺入布洛迪的脑海——亨特真是失足身亡吗?那他妈应该是被人谋杀了吧!
他们,或许已经被人盯上了。
那我呢?
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空前的绝望吞噬着布洛迪。
次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后勤总管布洛迪被关押地牢,接受拷问与审判。
……
幽静狭窄的地道内,随着火光跳跃,一抹高挑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
他的来到就好像一轮银月探入了地牢,踏着清脆而平稳的脚步声,走到一间牢房前。
“塞伦大人。”
狱卒恭敬地行礼,塞伦颔首致意,遣散两名士兵后,他将手中的火把嵌入墙上的铁槽当中。光线趋于稳定,将牢房内外照得一片昏黄。
昏暗中,一双眼睛抬了起来,眼底射出精光。
“果然是你……”布洛迪嘶哑地喃喃。
塞伦搬来一张椅子,在草堆对面气定神闲地坐下,像是在和一位素未谋面,但私底下交手甚多的老友会面。
“还算聪明,这下终于琢磨过来了。”塞伦看着前方枷锁满身,蓬头垢面的“老友”,“夸奖”道。
布洛迪被他这话一激,猛地想扑上前,却被脚铐上的链子牢牢锁住了行动。
“塞伦蒂普提·帕特里克!”布洛迪将怯懦的面具彻底撕碎,再也不掩饰本性,此时如同一头困兽发着狂。
“这一切都是你的手段,对吗?!时至今日,你一直都潜伏在灰影,帮助德米特里公爵……亨特也是你杀的!”
“视角问题罢了,你难道不也在帮助我那好三哥,数年来,不间断地给阿莱克西通风报信,阻碍我们的行动?”
塞伦听罢,只是轻轻扯了扯唇,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继续阐述。
“至于亨特——不止。从你自投罗网,求助我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看你们的笑话。亨特早就成为了我的怀疑对象,只是不太确定,便先后用两封书信试探你的态度,再看看你们会不会上钩,好一网打尽。”
布洛迪的嘴巴张开一条缝,迟迟合不拢,感觉肺里灌满沥青,连呼吸都艰难无比。
“哪两次?”
“一次派士兵伪装成跟你交接情报的人,一次是橡子塔里亨特桌上的信件。”
他在牢里想到了所有,想到自己是如何犯蠢,掉入塞伦的陷阱;然后一错再错,越陷越深……最后落得这般地步。
但唯独没有猜到,在厄运到来之前,他前后收到的、那最能动摇他心绪的两封信,竟然就是失败的前兆!
塞伦的确完美地达到了目的:先是将他纳入监视范围,再动摇他,让他慌不择路,继而挑拨离间——一旦他生出想要当面质问亨特的念头,引蛇出洞的最终目标便达成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查清幕后的关键人物。
布洛迪在狱中思来想去,心底的冷意彻底激醒了头脑,近乎一瞬间便想通了所有环节。
然而正是快速回过味来,才令他煎熬万分。他是如何一步错,步步错,掉入陷进还不自知。做出每一个选择的场景仿佛在眼前回放,回忆嘲笑他,老鼠讥笑他……没有比这更令他感到羞辱的时刻了,喘口气都是愚蠢头顶。
“好会玩弄人心,塞伦大人!”
布洛迪急火攻心,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他恨恨地盯着前方的龙族,像在看一个面容昳丽、披着天神般美好的皮囊,却心似蛇蝎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