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萨洛语气冰冷:“至少我不会天生排除异己,把一株刚刚破土的新芽,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儿当成罪孽。”
见二人瞪着对方的眼睛,再次陷入沉默,厄尔诺头疼地捏捏鼻根,腹诽道:这场争论应当走入尾声了,不然他俩能就一个恶的定义掰扯上一辈子。
他主动打破沉寂,把话题拉回正轨。
“所以,你们铁了心不打算合作?”
司铎恢复温和的微笑,对厄尔诺轻轻点头:“是的,二位,此乃大家一致商议后的决定。”
厄尔诺嘟哝一句“早说”,屁股刚离开垫子,便听对方的话音又蓦然响起。
“但主教大人命我给二位带来两样礼物,以作歉礼。”
在司铎的传唤下,一名修士呈上两个用布包裹着的物品。分别拆开一看,竟是两件黑绿相间的长袍!
二人立刻意识到这是什么——融合派教徒们的服装!
“上哪儿搞的衣服?”厄尔诺拧眉,拎起来查看,“莫非是你们从内部搞来的?”
司铎笑而不语。
两件衣服,贡萨洛读懂了想要传达的意思:若教想让他们伪装进入融合派。
做卧底需要时间,但他们的时间不多,所以只能通过改变外表服饰混入其中,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进而完成任务。
只不过……贡萨洛讽刺一笑。原本可以直接跟白湖城这边的教会达成合作,谈妥后,他们双方各自行动,事情能够更快、更方便、更容易地解决。
结果最该干预的人选择熟视无睹,拒绝之后还施舍一点物品,美名其曰“礼物”,显得大发善心给予他们“馈赠”似的。
另外,贡萨洛身前的包裹还装有一枚钥匙。
他捏着钥匙,问司铎有何作用,司铎回答他:“打开那扇门,里面就有各位想要的东西。”
哪扇门?哪个位置?该怎么找?
纵使厄尔诺百般追问,司铎已然不肯再答了,始终面带微笑,比神像还像一尊雕像。
连为何要给他们物品,司铎都闭口不谈,只说会派上用场。
厄尔诺同对方周旋期间,贡萨洛走到神像脚下,把小鸟的羽毛小心收起来。
他头抬得高高的,与其说瞻仰,不如说像一个太久未见母亲的孩子,依恋地望着神像。
战场哪见得到妈妈。
数年间,他能够静心跪在神像脚下拜祷的次数屈指可数。
只有看着祂,看着前来虔心祈祷的信徒们,他才能够真正地体会到平静。
只是,妈妈……贡萨洛哀伤地想。
你可知道,你的一部分孩子们陷入了迷途?
他们和狂沙勾结。
他们被同胞抛弃。
妈妈,求您指引,我要怎么救他们?
第122章真相
世人皆说阳光照不进贫民窟。
大错特错。
他们当然置身同一片天空之下,比起其他繁华的地段,阳光格外喜爱“照拂”这里,夏季犹如熔炉,把人闷在一间间狭窄的小屋子里烘烤;冬天受到朔风和冰雪的“关照”,于是人们只得躲入蚁巢,把密集而拥挤的房屋压得东倒西歪。
房子像人,肩上担着太过沉重的东西,扭曲、麻木、痛苦,不堪重负;
人也像房子,褴褛的衣裳扛不住风,兜不住雨,全吹去血肉|身躯上,饥饿、劳累、病痛趁虚而入,但说不出口。
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能进来。把任何你能想到的东西全部放大、再放大,膨胀成凡人不可承受的程度。
吵架声,恸哭声,婴儿的啼哭声与笑声,放|荡声,歌唱声和谐共存——这是一副奇异的景象,人们活着,神情与死了无异。孩童们将活泼调皮的天性释放出去,跟房屋上空飘浮着的沉沉暮气互不干扰,相处融洽。
贫民窟从与狂沙的战争前便已经存在,只是大战打响后,就连白湖城这样繁华的贸易城邦,也挡不住那片区域逐年扩散开来的趋势。
因而人们早忘了,贫民窟的东区是什么时候聚集了一帮人,把一座位置相对远离街巷、带有一小片空旷场地的大建筑,连同周围的几座屋子给“鹊巢鸠占”了。
也记不清到底是从哪天开始,那群人突然换上黑绿色的长袍,嘴里经常喃喃人们听不懂的话。
虽然其他贫民们照样穷得衣不蔽体,没双好鞋袜穿,但大家可不会疯到一年四季能打赤脚就打赤脚。
他们疯疯癫癫的样子任谁都觉得可怕,远离一点街巷,倒合了其他居民的愿。
他们有时候会施粥,和其他主流宗教的僧侣们一样。可也不止一次地有消息传入大街小巷,说他们有时候会抢劫偷窃,和其他品行不端,危害他人的犯人一样。
这即是贡萨洛和厄尔诺一路来的所见所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