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姜云静思量一番,还是答应去见春娘。
因为姜云静提出想要见一见这次听月坊的花魁,所以两人约在了城西春娘的一处宅子。
春娘一袭青衣,打扮得倒比在听月坊里素净许多,三年过去,她容颜与之前相比变化不大,只更多了几分利落和凝练,而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爽朗,见到姜云静便热情地拉她逛起园子来。
这处宅邸乃是春娘两年前新置,说是宅子,其实相当于听月坊的半个教坊,平日,楼里的乐师同姑娘们也会在此排演节目,这几日,要献艺的花魁也都停牌谢客在此筹备七月七的表演。
进入后院,没走几步,姜云静远远便听见了假山后传来的丝竹之声。
是琵琶,弹的是《十面埋伏》,丝弦弹拨间,似有屋瓦飞坠、悍马嘶鸣,金鼓剑弩声交错齐鸣,仿佛让人亲临战场,耳边尽是厮杀对阵之声。
一曲罢,耳边激荡不绝,姜云静还尚有些回不过神。
春娘笑问:“姜姑娘觉得这位花魁技艺如何?”
姜云静回道:“极好,春娘有此妙人,香桥夺魁想必不在话下。”
“姜姑娘谬赞,等会儿我将霓裳引见给你。这次香桥献艺,我对她期许最大,除了琵琶,她还准备了一支舞,那才是重头戏。你若想让那水云纱一炮打响,找她定不会有错。”
姜云静听了,微微一笑:“那便多谢春娘了。”
“无妨,你我客气什么?只是有一事,这霓裳有些脾气,有时候便是我的话也不管用,若是她不愿,恐怕姑娘也只能另找他人了。”
才艺出众者不乏有性格乖僻之人,倒也不奇怪,姜云静点点头,说:“春娘放心,我只尽力争取。”
没一会儿,霓裳便被春娘唤人叫到了这边的凉亭。
等人走近,姜云静一看,心道果然不愧是花魁,这位霓裳姑娘生得是花容月貌、明艳无匹,身段更是婀娜有致,别有一番韵味,便是她一个女子,看了也不禁有些心神摇曳。
只是果如春娘所言,她神情和姿态间分明带着一股疏离和冷意。
在春娘讲明水云纱的事后,霓裳并未接话,目光淡淡扫过姜云静:“姑娘方才听了我的琵琶,觉得如何?”
“姑娘的琵琶激荡清越,令人如临关山,别有风味。”
或许是赞赏的话听多了,霓裳闻言也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
“此次香桥献艺,我志在夺魁。比起琵琶,我更看重后面的那支舞。姑娘想让我穿你送来的衣裳跳舞,这个恐怕不行,我的舞衣是织云阁亲制的,并非一般可比。”
织云阁乃是江南最有名的制衣坊,这个姜云静自然知道。
不过,她也没有慌乱,微微一笑道:“那姑娘可知织云阁如今最爱用的便是我这的水云纱?”
“水云纱?”
“这种衣料轻盈纤薄,穿在身上如披云霞,尤其适合跳舞的时候穿。若是姑娘能穿着这种料子的衣裳献艺,定会锦上添花。”
“哦?”霓裳眉头微蹙,带着丝狐疑,“若是这般好,我为何不知道?”
“这种衣料也是最近方在江南兴起,尚未传到上京。姑娘穿上的话,也是头一批。”
霓裳的目光这才有了一丝松动,可神情依旧倨傲,缓缓道:“可即便像你说的那般好,如今距七月七不过三四日,又如何来得及赶制成衣裳?”
“这个姑娘放心,我方才打量你身段,应当同我差不多。我其实也略懂一些舞艺,因着水云纱轻便,故而在江城时曾托织云阁用它制过几身舞衣,其中还有两套尚未穿过,若是姑娘愿意,大可一试,若有不合身的地方,请人略改改也是来得及的。”
霓裳思量片刻,笑起来,“试试倒是可以。”
姜云静心上一松,幸好她今日出门时刚好就把衣裳带上了以防万一,结果没想到还真的用到了。
正要唤人去取,却听对面的霓裳又开口道:“不过,不是我试,而是你试。”
第69章
“不过, 不是我试,而是你试。”
此话一出, 春娘眉头立时皱了起来:“霓裳, 不得无礼。这是姜郞中府上的小姐,岂容你这般冒犯?”
霓裳讥讽一笑,整了整衣袖, 漫不经心道:“奴家不过一介风尘女子,不认识劳什子小姐,今日不过是看在春娘你的面子上过来, 若是姜姑娘并无诚心,那便罢了。”
其实, 这霓裳原先也是个官家小姐,父亲犯了事被抄家流放, 这才被发卖为奴, 被春娘偶然遇见买了回来。
霓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称得上色艺双绝, 唯有一点不尽人意, 那便是气性太强, 一身的傲骨,几度寻死不成,如今勉强做了淸倌儿, 脾气也未见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