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对钟崇始终存有防备,钟家在西北的一些事,舅舅也同她旁敲侧击地提起过,他们同军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谢忌的身份又那般特殊。
思量片刻,她开口道:“我救过他。”
“救过?”
“对,机缘巧合,我曾救过他一命。”
钟崇打量着她的神情,并未立即开口。
姜云静又说:“不过,这都是几年前的旧事了,当时,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如今知道了而已。”
“那你们……”
姜云静面色平静道:“他同我没有任何干系,就算以前有,以后也不会有了。我如今既与你定亲,只要我们的亲事一日还在,我便不会做出什么让你难堪的事,这个你自可放心。”
钟崇闻言一顿,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比起这般公事公办的态度,他似乎更希望她能对自己有些别的东西。
可失落只是一瞬,很快,他又摇着扇子恢复到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眯眯道:“我自然放心,不过,泱泱妹妹若万一有一日在外哪个郎君瞧对了眼,我也不是不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给哥哥我点好处就行。”
姜云静上一刻还有些内疚,听完他的话,心中愧意顿时一扫而空。她真是这几日被各种事情缠昏了头,怎么会觉得他会为难?
这可是当初拿三成利来做成亲条件的人,姜云静便也皮笑肉不笑道:“那钟少当家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比起男子,我更爱银子呢。”
钟崇哈哈一笑,摇着头道:“可惜,可惜,这么划算的生意你不做,要知道像本少爷这般心胸宽广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姜云静白他一眼,夹起碗中鱼片,懒得理他了。
同钟崇这一顿饭倒也不是全无收获,姜云静回去细想一番,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虽说也是日常所需,可同粮米不同,穿衣这件事可贱可贵,贱者不过求蔽体御寒,而贵者花样百出、精细至极,无异于在为己塑金身,挥霍奢靡不过求一个美字。
当然,也不止是美,还有身份同体面。
若要让水云纱在这京城大行其道,恐怕还得让它有个不同寻常的出身,甫一亮相就引得众人惊艳。
姜云静想来想去,想到了七月七的香桥会。
这一日不设宵禁,上京城中会有花车表演,香桥附近还会支起台子,供花魁们献艺斗技,最终决出这一年的魁首。
香桥会的传统延续多年,如今几乎成了上京夏日最盛大的民间活动,城中人们都会涌到御街的香桥附近,通宵达旦地欢庆纵乐。
献艺中决出的魁首自不用说,经此一役定会名声大噪、身价倍涨,而其他献艺的花魁也都会水涨船高,在这京城的乐坊青楼中占得一席之地。
今年逢着西北大胜,庆贺的气氛比往年还要更浓烈些,这几日,香桥附近就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搭建艺台,可想而知到时会是如何一番盛景。
若是能让献艺的花魁穿上水云纱亮相,那么隔日,恐怕钟家布行的门槛都会被踏破。
只是,若是要办成这件事,恐怕还要找春娘。
这些年,她同春娘还保持着联系。春娘是个商人,且原先在江南也待过一段时间,人脉极广,和许多商行、铺号都认识,姜云静与她合作,做成了不少生意。
可如今,一想到她同谢忌的关系,姜云静又不免有几分犹豫。
却没成想,春娘倒先来找她了。
春娘听说她来了京城,说许久不见,想邀她一叙。
姜云静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谢忌,难道是他安排的?可那日从报恩寺回来后,他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几日京中还传出一件逸闻,说是那日庆功宴,九公主对谢忌一见钟情,扬言要将他聘为驸马。
圣上子嗣不丰,虽生了八子四女,可撇去那些早夭的、病故的,如今也只剩下五个皇子两位公主,这位九公主是最小的,本为四公主,可昭帝觉得四字不祥,便改为九公主。
九公主作为幺女,出生时刚好又遇上天降祥瑞,打小就十分得圣上喜爱,性格肆意骄纵、为所欲为,会当众脱口而出要谢忌做驸马也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想要同谢忌结亲的也不止这位九公主了,京城中的高门大户们早都纷纷心思浮动,筹谋着要将自己的女儿嫁入将军府。
这些姜云静都有所耳闻,也丝毫不意外。
以他如今的身份,便是做驸马也绝非高攀,可以想见,在不久后的将来,等着他的必定是一门风光无限的亲事。
她同他的那段旧情不过是阴差阳错的误会,料想当日在报恩寺,他也应该不过是心有不甘才冲动说出那些话,如今想明白了,大概也便不会再为难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