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外间打了半夜的雷,姜云静又思绪纷纷,一直都处在半梦半醒间,听到门响,随即便醒了过来。
虽然没有听到脚步声,可她知道有人走了进来。黑暗中,她闭着眼睛,感觉对方就站在自己的身后,熟悉的气味隐隐被送到鼻端。
姜云静心头一阵酸涩,藏在被子里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几分。
窗外檐下的雨水还在滴落,声音听起来像是长夜里的更漏。
谢忌站在那,静静地看着床上起伏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俯下.身为她掖了掖翻起的被角,然后便又离开了。
轻轻的关门声响起,姜云静侧卧在那,慢慢睁开了眼睛。
前尘旧事与今日种种齐齐浮现,一时间她只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末了,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出眼眶,渗进了颊下的被褥间。
后半夜,雨停了。
姜云静不知自己是何时抱着被子沉沉睡过去的,在经历了白日的种种后,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掏空。
身体里的疲倦涌上来,最终还是俘获了她。
她睡得像是沉入了深深的洞穴之中,在那里,一个接一个的梦境在等待着诱捕她。她梦见了许多旧事,一夜仿佛将那几月的一切又再经历了一番似的。
梦中,陆玄京还是陆玄京,一身青衫,笑意温润。
她不知自己在梦中有没有落泪,只是醒来时眼睛发涩,身体则像是被巨石碾过一般,无一处不疼痛。
她脑袋昏昏沉沉,带着几分迟钝,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可下床时腿一软,差点就跌到了地上。青棠端着药进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吓得赶紧把药搁到一边,冲过去扶住了她。
“小姐怎么不再多歇一会儿?”
姜云静摇摇头表示无妨,问:“外面还在下雨吗?”
“昨夜就停了,现下已经晴了。”
姜云静慢慢地走过去,推开一扇窗,晨间的日光涌进来,刺得她眼睛不由得一眯,昨日的风雨仿佛还在眼前,再望出去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青棠打量着姜云静的神情,一时拿不准她在想什么。昨夜,在知道了陆公子是谢忌的事情后,她惊得一晚上都没睡好,想必小姐的心情只会比她更加复杂吧。
去世三年的夫君变了个人又回来了,她该如何面对?
正思量间,听见姜云静平静开口道:“你收拾收拾,再去把钟少当家找来,我们回府。”
青棠心想,这是不打算同陆公子说了?动作却没有拖沓,道了声“是”后便赶紧去收拾找人了。
青棠走后,姜云静嫌屋中太闷,便来到院子里散散步。
院中,昨夜被雨水打落的花木草叶已一早就被清理干净,石砖也晒干了,只剩檐下阴凉处还积着些残留的雨水。
姜云静倚在栏杆边发愣,目光虚虚落在那雨后越发蓬勃鲜亮的花草上,不知在想什么。
谢忌从廊下走过来时,一抬头便瞧见了那抹清丽身影。
她穿的是从陆皇后那取来的一套素色衣裙,显见的有些宽了,却衬得她身量更加袅娜纤细,腰身轻倚,不足盈盈一握似的,风吹过来,裙带飘飞,在这清净秀雅的禅院中,恍若不染凡尘的仙子。
谢忌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又提步慢慢走了过去。
姜云静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头,正好撞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谢忌今日未着武将装扮,只穿了件云锦纹月白常服,头上配白玉小冠,清晨明媚的阳光斜斜落在他的身上,显得眉目清俊、疏疏朗朗,又像个芝兰玉树的公子了。
姜云静有片刻的恍惚,仿佛见到了当年的陆玄京,差点脱口叫出他的名字,却又忽然清醒了过来。
他是谢忌,不是什么陆玄京。
姜云静目光冷下来,他以为这般打扮自己就会觉得他还是从前那个人吗?
见人走到眼前,语气不耐烦道:“谢将军又有何事?”
谢忌不以为忤,淡淡一笑,“可好些了,怎么在此吹风?”
“不劳谢将军挂心,本就无碍。”
谢忌观察着她的脸色,比起昨日,确实好了不少,只不过还是有些苍白,于是说:“把手伸出来。”
姜云静蹙眉,将手收进袖间,警惕望着他,“你要做什么?”
“放心,只是给你诊脉。”
“不必……”
还没等姜云静说完,谢忌就先一步走过来,拉起她的胳膊放到了栏杆上,姜云静想要挣脱,却被他用巧劲儿按得牢牢的。
“你撞到了头,眼下是没事,可也未必安全无虞,一个不察,也是有可能痴傻的。”
姜云静自是不信,可又被他压着抽不开手,恨恨道:“那也与你无关!”
“你是我娘子,如何无关?若是真痴傻了……”他话锋一顿,皱眉戏笑道:“唔,真痴傻了,也无妨,我不嫌弃。”